误解
解语被接到市政府,和铃兰两个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惊魂未定地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方才的爆炸和人群突然的骚动太可怕了,足足呆坐了十几分钟她才缓过劲来。张广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小姐,你没事吧?”
她抬头,不由得抖了一下,张广刚才被一个飞来的酒瓶子砸到了头上,一头一脸的血,看得她心里又是惊慌又是羞愧。她不知所措地接过茶杯,讷讷道,“没事,谢谢你,有绷带么?你头要包扎一下。”说着就伸手去碰他头上的伤口。
张广哪里敢让她亲自动手,赶紧避开,“不劳小姐了,呆会胡乱包一下就行。”
他说话粗声大气,解语以为他在生气自己擅自跑去示威的现场,不觉更是歉然,继续讷讷道,“包扎的时候不要忘记挑一下伤口里的碎玻璃,不然异物留在伤口里,伤口长不好的。”
张广哪里肯听她说,他在宁边被炮弹炸得飞了半丈远,至今还有块弹片卡在背上取不出来,还不是生龙活虎?一点小玻璃渣子还能奈何的了他?又退了一步,“不劳小姐,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解语原本就有些手足酸软,也就没再坚持,主要是她被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给吓坏了。张广那一身的军装让她觉得格外的冷酷生疏,虽然这些日子她身边进进出出的大都是穿军装的人,可是今日的爆炸还是让那种冷酷的感觉陡然强烈了起来。
对着人群开炮,那些在炮火下被屠杀的人有她的同学,老师,有具有正义感的普通百姓,不过是为林心凄惨的遭遇感到不平,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厄运?这太残忍了!而这一切,还都与这房间里这些穿军装的人脱不了干系。
正怔忪着,就听见身边的铃兰柔声开口,“这位长官,您的伤口里有碎玻璃,所以止不住血,我给您处理一下吧。”她语声温柔,似乎也不似解语那样恍惚,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你们谁有火机?”
解语看她,手里拿着一把钳眉毛的小镊子,不由得扯动了一下嘴角,“这倒是个办法,有火机么?”
那些卫士原本站在周围看着,听她问,立刻有人掏了火机送了上来。张广不好再推辞,只好坐下,看着方小姐的那个同学将镊子烧了烧,小心将伤口里的玻璃渣子取了出来。旁边有人送上绷带,解语接过来给他缠上。不管怎么说,这人方才救了自己一命,说不定还因为自己要受罚,不免有些歉然,可是想起和他同样军装的人向着人群开炮才是惨剧的始作俑者,那种歉意就变出了怪味来。
她包着,铃兰替她按着绷带角,小声的嘱咐,“长官还是去医院再处理一下,来苏尔洗一下伤口比较保险。”
张广正坐立不安,就听见身后有人叫,“立正!”
猛的一回头,却是孔祥祯带着宇文走了进来,顾不上头上缠了一半的绷带,赶紧起立。孔祥祯冷冷地扫视一圈,缓缓开口,“都围这里干什么?散开!”
转眼所有卫士都散了个干干净净,连张广都拽着绷带跑了,解语知道他肯定是要发火的,想到铃兰还在旁边,不想铃兰受到惊吓,呐呐地开口,“这……这个是我同学,可不可以找人送她回去?”
宇文笑着看她,“我来安排。”给她一个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解语看见穿军服的人就忍不住想起方才的血肉横飞,看了他一眼就别开了。
孔祥祯冷冷地看着她,头发有些散乱,小脸也吓得煞白,但是情绪还算稳定,倒没给他哭哭啼啼的丢人。站在那里,手上还缠着半截子绷带,低头顺眼一副安静乖觉的样子,看似温顺,实则怎么看怎么透出疲赖可恶来,不去实习就给他闹这一出?胆子倒是不小,难道老实没有几天就打算故态复萌?看宇文做什么?寻求安慰?他冷冷一晒,“呆在这里不许乱走。”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就让人推着出去了。
解语突兀嫁给这样一个古怪冷僻的瘫子,原本就觉得不堪,而且他今日又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来,她本能就将今日的血腥归结到了他的身上,认为惟有他这样的人才会做出这样凶残的事情来。最要命的是,这一切不堪都被铃兰看在眼里,她羞辱得想哭。
“不要难过。”突然铃兰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解语有些忍不住眼泪,铃兰却是叹息了一声,“他应该是在众人面前不好安慰你,没事的。”
解语愕然,朦胧的泪眼逐渐清明不可思议地发现铃兰并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更是着恼,“你说什么?”
铃兰眼睛里也有些恍惚,“解语,还是那件事情,你帮我求求他好吗?我爸爸他……”说着就红了眼眶,“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解语,我用尽了一切法子,我真是没有办法了,解语,你帮帮我吧。”
解语收住了眼泪,却是忍不住抓紧了有些激动的铃兰,不知道她怎么又提到了这个,看她这样伤情,又忍不住替她难过,“铃兰,你怎么了?不要这样。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根本帮不了你,我和你说过我是被逼的,我现在就和囚犯差不多,我说什么他怎么会听?”
铃兰反握住她的手,初初有些紧,随即也就松开了,“不是的,解语,他会的,我看得出来。”
解语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解释给有些疯迷了的铃兰听,方才孔祥祯对她的态度,铃兰该是看见了的,怎么会这样误解?“铃兰,你不清楚,我……”
铃兰抓紧她的手,“不,我清楚,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不要管他怎么和你说话,男人对女人怎样,只要看他身边的人的态度就清楚了,他是看重你的。”
解语只觉得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荒诞的话,孔祥祯看重自己?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孔祥祯虽然不把她当什么东西,但是在外人跟前,分明展示的就是,这是我的东西的姿态。所以旁人看她,那就是“孔祥祯所有”的标签,那些所谓的“尊重”,仅此而已。
铃兰看她一脸的不以为然,还要说些什么,接待室的门就被打开了,却是宇文遣来送铃兰回去的人,她们只好道别。
房门合上,一时之间接待室里空荡荡的就剩她一个人,解语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好累,找到一张沙发窝了上去,想起今日的惊魂,越想越是忐忑。她若是在家里赵旭日组织的游行她也是肯定会参加的,不过回去舅舅也肯定是一顿责骂。今天那样混乱,如果不是张广个子大,她怕是早被踩成肉泥了,真可怕啊……孔祥祯会不会从此把她关起来呢?心里难过,方才受了惊吓,倒是乏上来,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脑子里却是混乱一片,睡得并不很沉,依稀就听见自己旁边似乎有脚步声。
“这个就是孔副军团长的小夫人?”
“是未婚妻……”
“嘘……吵醒了她。”
“没,睡着呢。”
“长得可真够娇的……”
“孔副军团长虽然瘫了,可那是什么人物,倒贴的还不排成排啊,没点姿色行吗?”
“长得漂亮倒没什么,关键是什有么指腹为婚的关系,不然一个卖药的家的,怎么过的了孔夫人那一关啊。”
“过什么关啊,还说是未婚妻呢,你见过何总长那个秦秘书没有?那才是内定的孔少夫人。这个啊……哄得老夫人开心,在这个小地方做个幌子玩玩也就算了。”
“谁说不是呢。以后不知道会便宜谁了。”
“长得一副小样,最讨那些老男人的欢心了……嘻,我见了都想亲一口。”
“嘘……走了走了,真弄醒了你怎么说?走走走走……”
声音消失了,她又闭了好一会眼才睁开,只见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只托盘,摆着茶点,想必刚才那两个女人就是送茶点给她的。她扭转头不碰,她知道那些人都怎么看待自己,所以越发不愿意见人。这就是她如今的现状,表面上,人人都恭恭敬敬地待她,可背地里,说起来总是一副鄙夷她的语气。她又不是自愿的,一切都是因为那霸道凶残的孔祥祯。
只现如今她只能默默地忍耐,舅妈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离开符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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