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
同孔祥祯一向无视解语的情绪一样,他原本也没把老百姓闹事的事情放在心上。
因此他也并没有因此专门限制解语的外出。
解语当然也想去和同学玩儿,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同学们多少都是知道了她的身份的,除了珍娉以外,似乎人人都和她有了隔阂,而珍娉因为不满家里的包办婚姻,却是坚持在医院实习的。
不过出了事情之后,就算珍娉再倔强,她爹妈也不许她去医院了。解语偷偷跑去医院找过同学,发现医院里的实习生已经寥寥无几。这让她顿觉落寞,心里很是有一些的不好过。
她也去过舅舅家,舅舅舅妈为了要不要去法国的事情还在争执,家里气氛很不好。表姐和表姐夫似乎不欢迎她,舅舅和舅妈每次看见她也是一脸的忧色,她回到家里,也无法得到安慰,反而是心里愈发难受。
她不乐意待在孔祥祯的官邸,就只能在符林的街头毫无目的的游逛。
当然,她出门闲逛的条件是,必须身后跟着卫士,她也就认了,只要他们不贴着她,她就当他们不在好了。
街上比兵祸之前自然是清冷的,解语的舅舅一向对外甥女儿十分大方,解语从不短少零花钱。可嫁给了孔祥祯之后,似乎她连零花钱的必要都没有了。她刚挑了几个茶叶蛋,身后跟着的卫士就赶上来付了钱。差点把那小贩给吓死,解语也吓了一跳。顿时吃茶叶蛋的情绪就没有了。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身后一个有些犹疑的声音叫她,“解语?”
解语回头,却是铃兰站在那里,一身宝蓝色的阴士林旗袍,瘦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解语想起上次在舅舅家她求自己救救她的父亲,她回到孔家花园之后,激愤之下跟宇文提过一下,后来就再也没有了铃兰的消息,实习的时候她也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她现如今怎么样了。因此不由得就走过去,“铃兰,你好吗?”
不好,当然是不好的,她们一般大,也一样娇小玲珑,以前连头发都是一样的披肩刘海,走在一起好像姐妹两个一样。可如今解语还是一副娇滴滴不谙世事的孩子的样子,而铃兰却明显的憔悴了,头发烫了,眼睛也描画了,越发显得稚气的脸上有种怪异的妖艳。
“你好吗?”铃兰也这样问她。
解语塌下肩膀,“不好。”
铃兰听见她的回答表情有些怪异,嘴角微微抖动,“你舅舅如今没事了,你应该觉得欣慰了吧。”
解语更是黯然,也许可以这样说,不过……“你父亲还没有被放出来吗?”
铃兰摇头,如果放出来了,她还能这样吗?她父亲是市政府物资处的处长,从四军团入城到如今已经快半年时间了,一直关在军部,她求过所有可以求的人,用尽了一切可以用的办法,但是都没有用。后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命令,她的父亲从大牢里提了出来,不再吃苦了,也允许她送些东西进去,可是一直都没有放出来,她用冰冷的手指握住解语的手腕,“解语,你能帮帮我父亲吗?”
解语被她冰了一冰,本能地摇头,“我……我,我怎么能?”她不是不想帮助朋友,关键的问题是,她根本做不到。
铃兰收了手,眼眶红了一下,随即也就恢复了正常,低头不说话了。
解语觉得难受,“我出来都不容易的,你今天有什么事?我们去找珍娉吧。”
铃兰抬起头来,扯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来,“珍娉么?她肯定不在家。”
解语愕然,“是吗?为什么?”珍娉不在医院,现如今市面上也不太平,她会去了哪里呢?
铃兰看了看手表,“赵旭日在哪里,她必定也在哪里?”
解语点头,还是有点懵懂,“那赵旭日在哪里?”
赵旭日在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高声呐喊,指挥着群情激昂的声讨,他们要为那个无辜惨死的姑娘讨回一份公道。祈政军觉得宇文当真有先见之明,王琦遒在符林当真是根基不浅,分明是他麾下的王八蛋做了这等禽兽不如之事,嘿,这老混蛋哭天喊地的说自己如今已经不能管事,一句话便将民众的矛头指向了自己这边。他们不过是拘捕了那几个混蛋,等着何专员来审判,这就成了袒护禽兽的暴政,必须承受那些无知暴民的冲击。
他指挥卫队在市政府门前拉了据马,布置了沙袋、铁丝网,他看这帮子学生暴民有多大的胆子还敢冲击市政府了?
在街上闲逛是一回事,去游行的现场找珍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解语不管身后跟着的卫士,拉了铃兰就往市政府那边跑,一拐角两个人跳上一辆电车,张广和一众卫士略一愣神,这就被方解语抛在了电车后头。铃兰看了身后一眼,“你这样不怕回去受罚么?”
解语有点怕怕,可是她实在是想去游行那里找珍娉和赵旭日,回头看那车子已经在街的拐角出现,还是跟了上来,偷偷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赌气的说,“我们几个从来都是同进同退的是不是?”随即黯然道,“我就在边上看看,晚上按时回去就是了。”
游行示威的人群堵住了路,电车不能前进,她们也就下了车,后面的张广带着卫士追了过来,两人已经钻进了人群,见缝就钻地往前跑,她们已经听见了赵旭日的声音,赵旭日在哪里,自然珍娉也在哪里。
可是没跑两步,张广就追了上来,气急败坏地看着周围密匝匝的人群,“小姐,这里乱,快回去。”
解语拖着铃兰的手,钻到了一众同学中间,鼓起勇气抗议,“都是我们同学,怕什么?我不回去。”
张广心道你现在不回去,有了闪失,大家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扶正了帽子,道了声,“得罪了!”就伸手抓她的胳膊,他是孔祥祯身边的得用卫士,身高臂长,身壮如牛,拎着解语,仿佛拎一只小鸡一样。
就在这时,突然已如沸水一般的人群中突然爆发两声剧烈的爆炸,猛然有人高呼,“新军开炮啦!跑啊!”人群顿时开始践踏奔逃,如果不是张广他们几个魁梧推开拥挤的人群,当真是要被活活踩死。
张广将解语护在身前,刚招呼身边人开路,头上就被什么砸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手一抹,已是砸出血来,忍不住骂道,“妈拉个巴子的,快护着小姐到路边去。”推开乱成一片的人群,扯了解语就往路边靠。
祈政军原本指挥部队拉上了工事,合上了铁丝网站在市政府的大台阶上看下面的人喧闹,料定这些人不过是些爱激动的学生青年,势必冲不过这样的阻拦,他们闹也就让他们闹去。高音喇叭不时重复,请愿留下文书迅速退去,不得妨碍政务军务。他到是欢迎这样的示威,何志平来之前给点压力也没什么,免得那个老好人认不清楚形式。
可是今天的人格外的多,情绪也格外的激昂,居然开始扔石头,扔鞋子,他极其不耐,正要退回市政府的大厅内,就听见那剧烈的爆炸声,他是见惯战阵的,知道那是德制手榴弹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人群围绕那爆炸之处如潮水一般闪开,一片哭嚎尖叫,夹杂着,“新军开炮了”的煽动,他眯起眼睛心道这王琦遒当真老奸巨滑,这爆炸分明是他将民怨转移到自己这边的手段,他娘的真是阴险。也就是这一瞬间,他看见街道一边几个穿灰色军服的军人围在一起似乎护着什么,定睛一看立刻命令,“贺初,带一队人过去,把张广他们接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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