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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来秋风战古道(1 / 1)

 明末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山西。

西风阵阵,万木萧萧。时季初冬,来自塞外的寒风,呼啸着袭进山西大地,挟着黄浊的沙土,裹着枯败的落叶,奔窜于荒山野岭之中,旋转在天地之间。倘若有一二游子,处身在这荒野之中,远望寒山残破,近看瘦水寂寥,触目荒芜,低首凄凉,真有说不出的凄惨滋味,无奈何,在斜阳中扬起长鞭,却舍不得去抽打那瘦马,只能在西风黄叶的挟裹之下,在聒噪的寒鸦声中,踯躅到天涯。

现在,在通往古城代州的大道上,来了两个人,但都是英气勃勃,没有一点颓废的样子。前面一个人,三旬年纪,穿一领青色长衫,方面大耳,脸如白玉,一把黑须,气度雍容,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奇怪的是,他肩上扛着一付担子,两个箱子。而后面跟着的是个书童,年约十四、五岁,小脸红彤彤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流露出天真稚嫩。只听他喊道:“师兄,现在我是书童,怎么能让你挑担子?”中年儒士哈哈一笑,说道:“师弟,你是师母的得意弟子,让你扮我的书童,已经是委屈你了,师兄怎敢让你受这等苦。”师弟闻言心中感动,说道:“当年若不是师兄搭救,我早已经饿死道边了,师兄待我如亲生兄弟,此恩此情恐怕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中年儒士道:“好了,既是兄弟,就不要客气,给你书箱。”书童高兴地接过来,却见师兄一脸得意之色,向前看时,才发现远处来了几个人。中年儒士忽然正色道:“龙儿,扮起你的书童,别让人看出假来,随本秀才上路。”

那几个人走近了,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都背着一个大破麻袋。走在后面的那个老人更是衣衫单薄,双手揣在袖筒里,抖抖索索,眼光呆呆的往前走。中年儒士上前施礼道:“这位老伯,请问代州城还有多远?”老人停也不停:“不远了。”儒士心中奇怪,又问道:“老伯到哪里去?”老人迟疑了片刻说道:“相公,你不要拦我的路,我家老少六口已饿了两天了,我要赶紧到前面山里剥树皮去,去晚了剥不到,我全家就要饿死。”书童奇道:“你们没有粮食吗?树皮也能吃吗?”老人闻言停了脚步,说道:“二位是外地人,不知本地事情。连年干旱,收成不好,今年更是一年无雨,蝗虫成灾,颗粒无收,哪有粮食吃?乡亲们只好吃蓬草籽,如今蓬草籽吃没了,就剥树皮吃,你看代州城四周哪还有没剥皮的树啊。哎,没有活路了。可怜我那三个小孙子,饿得皮包骨头了……”说着几乎落下泪来。中年儒士望望四周荒凉的景象,愤然道:“难道官府就不管吗?为什么不放粮济民?”老人冷笑几声:“官府?它们不来收税就是好的。那些狗官只知刮民,那知济民?他们和那些财主们有的是精米白面,鸡鸭鱼肉,那管百姓死活?可是那些粮食又有哪一点是它们种出来的?这世道,没有穷人的活路了。”中年儒士道:“那大伙为什么不去官府抢粮?”老人惊恐起来:“是要杀头的。”中年儒士捏紧拳头:“要么杀头,要么饿死,都是一死,为什么不拼上一拼?”老人四处张望几下,颤抖着声音说:“这位相公是个善心人,我劝告一句,代州知府耳目极多,爪牙厉害,相公这些话如让他们听到,会抓去杀头的。”回身便走。中年儒士叫书童取出几个白馍和碎银送与老人,老人收了,口呼恩人,跪地泣拜。中年儒士鼻根发酸,虎目蕴泪,不忍再看,向前跨出几步,才吐出一口气来:“朝廷无道,民不聊生,不反更待何时?”书童接道:“那我们就可以打回来了。”中年儒士道:“不错,我们要尽快找到师父,共举义旗,解救苍生。”

原来他们二人是同门兄弟。师兄沈青是天龙门掌门柯俊良的大弟子,武功高强,诗书满腹,江湖中尊称为“圣手秀士”。师弟本是一流浪儿,无父无母,不知名姓,数年前冻饿欲死,被沈青伸手救下,带回本门,柯俊良的夫人梅玉影喜他纯朴善良,骨质极佳,便收归门下,取名龙飞,意寓“天龙腾飞”之义。柯俊良梅玉影夫妇武功卓绝,济世为怀,随李普胜参加了白莲教起义。李普胜自立烈天教,为白莲教支教,在河南响应徐鸿儒起义,柯俊良梅玉影投其麾下,很受重用。徐鸿儒兵败身死,李普胜在柯俊良梅玉影等人保护下突围至山西,隐于山莽之间。不料突遭晋王军队袭击,李普胜惨遭杀害。柯俊良等幸存教众见伤亡惨重,无力再战,决定分散,隐于四方民间,伺机再起。忽然一天柯俊良神秘失踪,梅玉影等人遭到袭击,梅玉影只好带领沈青龙飞等人远走塞外,以避追捕。一晃几年,这次沈青龙飞返晋,便是要寻找柯俊良的。

午后时分,沈青龙飞进了代州城。代州城雄踞莽莽群山之中,甚是壮观。城中虽不繁华,但人也很多。沈青留心观察,大街上大半是济民,使得整个城毫无生气。二人来到一个茶店,店小二因生意清淡,正在瞌睡。见来了客人,忙殷勤招待,沏上两碗香茶。沈青品了一口说道:“好茶,果真是两腋习习清风生。”店小二听了,喜形于色,滔滔不绝地说起这是著名的“开岩白”,名茶,用五台山冲灵泉水冲沏,香醇绝顶。

龙飞听得不耐烦,走到店门口向外张望,忽见外面饥民一齐向南奔去。龙飞奇怪,走出来拦住一个小叫花子询问:“喂,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哪知那小叫花理也不理他,绕过他就跑。龙飞生气,一把揪住,喊道:“喂,我问你话呢,你跑什么?”小叫花身形瘦小,没有力气,挣不开,气道:“你问我,我就非要回答你吗?”龙飞道:“那当然,我问你,你也不回答一声,多不礼貌。”小叫花涂满黑灰的小脸一扬,反问道:“那你左一声‘喂’,那你右一声‘喂’,就礼貌了吗?”龙飞一怔,没想到一个小叫花竟如此伶牙俐齿,令自己张口结舌。

小叫花冷冷一笑,扭头就走。龙飞又一把拉住,陪了笑脸,道:“小兄弟,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你快告诉我你去干什么?”小叫花神气地一笑,把胸脯挺挺,慢声道:“这还差不多。”龙飞道:“那你快说啊。”小叫花忽压低声音:“我还是不告诉你,你敢不敢一起来看看,那可热闹了。”龙飞迟疑道:“那远不远?”小叫花轻蔑道:“怎么,害怕啦,拐过那趟街就到了,你不敢,我可要走了。”扭头边走。龙飞向店里望望,见师兄正与店小二谈得起劲,心想:过去看一下就回来,别叫小叫花瞧不起了。

转过一条街,果然就到了,龙飞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原来这是代州城衙门前。只见无数饥民蜂拥到衙门前,为首两人正与一大官模样的人理论。这两人相貌堂堂,一望便知乃非凡人物,年长一点的大汉,暴眼突睛,颔下一圈络腮胡子,相貌很是威严;身材魁梧,赤裸臂膀,露出疙疙瘩瘩紫铜色的腱子肉。年轻的后生黑眉大眼,炯炯有神,鼻直口方,浑身上下干净利落,显得非常精明强悍。

这时那大汉抱拳拱手向那官说道:“大老爷,请您体察民情,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吧。”那官慢条斯理道:“本官怎么不体察民情了,只是仓中无粮啊。”年轻后生喊道:“怎么没粮,昨夜有人亲眼看见新进了大量粮食,据说是朝廷的赈灾粮。”那官变了脸色:“胡说,难道本官欺骗尔等?”扭头欲走。大汉一把拉住,迫切道:“小辈年轻,说话不知轻重,望老爷海涵。只是这灾民实在难以生存,求大老爷周旋。”那官生气道:“跟你们说了半天了,仓里无粮。你们可以去街上米店里买呀,那里积存了许多存粮。”年轻人愤激道:“话已至此,我就不客气了。”转向人群大声说:“乡亲们,这官府和米店老板是一伙的呀。他们扣下朝廷赈灾粮,却暗地送给米店高价出售,从中牟利,你们说他们黑心不黑心?”人群爆出惊异、唾骂声,振臂高呼:“开仓放粮!开仓放粮!”声势越来越大。那官惊恐万分,向后连连退步,指着他们颤声说:“你们反了不成?”大汉恭敬拱手道:“草民不敢,但求大人开仓放粮,以赈灾民,免生民变。”

突然一阵铜铃骤响,场中多了一个人。人们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来到的,只见这人约有四旬年纪,破衣烂衫,发长披肩,活像一个叫花子,然而奇怪的是,他的手腕脚踝上分别套着一个小铜铃,金光灿灿,夺人二目,和身上的破旧衣服形成鲜明对比。那人睥睨向天,哼道:“哪里来的刁民,敢来代州城撒野,不怕吃官司吗?”那神态傲慢无礼,目空一切。大汉知是异人,忙抱拳道:“草民不敢,只求大人开仓放粮。”那人怪目一翻,哼道:“什么开仓放粮,我看你分明是挑动是非,对抗朝廷,拿命来。”手掌一翻,劈面击来。大汉挺胸受他一掌,依旧拱手道:“草民不敢,求大人开仓放粮。” 大汉练的是外家功夫,胳膊如铁铸的一般,挡了这一掌,只觉隐隐作痛。那人被震得手臂发麻,激起恶性,口中狂叫,痛下杀手,掌影翻飞,攻向大汉重穴。大汉初时不想与他争斗,连连躲闪,结果连中两掌,被逼无奈,也使出陕北五虎门的大神拳,与他激斗。大汉虽是勇猛,但他的长处是马上功夫,不精步战,又失了先机,处处被动,而那人本是武林高手,先发制人,身形灵活,四面出击,尤其是动作起来,铜铃哗铃铃作响,能迷惑对方,疲于应付,这样,大汉可就危机重重了。

年轻后生见状急忙扑上来解救,衙门早冲出数名差役,各执水火棍将他围住,年轻后生丝毫不惧,施出平生武艺,似猛虎一般,游斗数人之间,虽不落败,却难抽身去救大汉。围着的饥民均是胆小百姓,见官府抓人,吓得退后观看,没一个敢上前。急坏了旁边的龙飞,他敬慕二人为民请命的英雄豪气,此时见他二人受窘,不禁急得大叫:“喂,乡亲们上啊,一齐上啊。这两位英雄可是为你们出面的。”然而,他人小力微,无人响应。旁边一人道:“听你叫得欢,干脆你上啊。”龙飞回头见是小叫花,正冲他冷笑。

龙飞心头火起,挽袖子就欲上前。不料却被一人牢牢抓住了手腕,拖了便走,龙飞抬头见是闻讯赶来的大师兄沈青,喜道:“师兄,你快去惩治那恶人。”沈青在店中向店小二打听最近江湖动静,忽然不见了龙飞,又听外面闹闹嚷嚷,便循声赶来。沈青眼睛一瞪,低声喝道:“休要多言。”便要挤出人群。这时传来大汉一声闷哼。龙飞立定脚跟,挣脱沈青的手,气道:“师兄,你平时总教我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今天你怎么眼看好人遭殃,恶人逞凶而不管呢?”沈青不禁一怔,抬头见那恶人正把大汉迫得连连后退,大汉嘴角喷出血来,那恶人依然不饶。年轻后生急于去救大汉,没提防,也中了几棍,虽是钢筋铁骨,皮肉无碍,但步履渐乱。沈青不禁心中思念电转,暗叹一声:“不管是福是祸,我一定要出头,铲这不平,给师弟树起一个榜样来。”想到这,激起一片侠肝义胆,返身跃入圈中。

恰遇那恶人推出凶狠霸道得双掌,那大汉业已负伤,无力还击,眼见要命丧掌下。这时沈青赶到,右掌托住大汉后腰,轻轻送出,左掌迎上那恶人的双掌。“轰”地一声大响,众人看时,沈青单掌横胸,屹立如山。而那恶人身形被震退两丈开外,坐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显见负了内伤。他本以为将那大汉毙于掌下,不想被人大力震出,痛彻肺腑,吃惊不小,抬头一看来人,不禁大吃一惊:“圣手秀士。”沈青喝道:“落魂铃,你至今还是恶性未改。”原来这花子样的恶人名叫罗天寿,以暗器铜铃闻名,与人交手时,铜铃齐响,杂乱刺耳,扰乱对方心神,那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还可令人分辨不出他在那个方向。因此江湖人称“落魂铃”。数年前他投靠官府,残杀武林义士,曾被沈青惩戒过。罗天寿初时惊慌继而冷笑道:“圣手秀士,此地非同寻常之地,这里是龙潭虎穴,你进得来可出不去。”沈青怒道:“落魂铃,你敢威胁我,你卖友求荣,残杀武林正义道,再吃我一掌。”罗天寿自知不敌,早做逃走打算,此时双手连动,八枚铜铃一起出手,带着尖锐的啸声,分袭沈青前身八道重穴。沈青知他暗器厉害,素以打穴闻名,当下不敢大意,身形晃动,躲过攻击。在抬头看时,罗天寿已在几丈之外,虽已负伤,去势不弱,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那几名差役心中慌乱,被年轻后生夺过一条水火棍,打得四散逃走,而那大官模样的人早见势不妙逃之夭夭了。年轻后生扶着那大汉来到沈青面前。大汉拱手道:“原来恩公就是大名鼎鼎的圣手秀士,在下陕北五虎门的高迎祥,与外甥李自成谢恩公搭救之恩。”说着就欲拜下去。沈青急忙搀住道:“原来是高大侠、李少侠,二位侠肝义胆, 沈某早有闻名。家师与贵掌门交情颇厚,咱们也算一家,不必多礼。不知今日是何事与官府惹上干系?”高迎祥官府如何勾结米商,牟取高利,不顾百姓死活之事大略讲了一下,沈青更增敬重,对龙飞道:“多亏师弟大义,今日才结识如此心怀天下苍生的大豪杰。”又对二人说:“事已至此,索性杀入衙门,开仓放粮。”李自成兴奋得大叫:“正合我意。”回身向众饥民振臂一呼,一马当先,挥动水火大棍,杀入衙门。众饥民欢呼雷动,如潮水般涌入衙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扛了粮食喜气洋洋地出来。

沈青又对高迎祥说道:“此事动静太大,官府必定不会放过我们,你们快出城远走。”高迎祥道:“恩公先走,我们抵挡一下官兵。”沈青道:“不必了,咱们分头出城,分散他们的兵力。”说罢拉了龙飞奔向南门。高迎祥、李自成二人捡了趁手的兵刃,从西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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