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有我在。”
今年夏秋之交,在单位每个季度的例行体检时,曦文被查出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赤尹听了这个消息,脑袋里瓶儿啊盏儿啊的全都钉铃咣啷地砸了,最后只剩“嗡”地一声响。
父亲,是男人一生中最重要,也最有成就感的身份。
那几天赤尹异常兴奋,像个贪玩的孩子,日夜不离地围着曦文的肚子转,当爹的喜悦溢于言表。
曦文毕竟也挺不好意思的,拍着赤尹的脑袋,笑道:“你这傻样……”
赤尹起身,看着她娇好的面容,在她通红的脸上吻了一下,欲言又止。
就在那几天后,距离我们来到平湘,还有一个月时,夫妻二人打车去医院检查。
灾难却降临到这对新婚夫妇上,也再次降临到赤尹身上。
因为出租车司机“抢黄灯”过路口,一辆来不及刹车的卡车,从曦文所坐的右边撞来。
赤尹的头上破了个口子,正往外冒血,一头黑发都染成了暗红色,但这点儿伤对于他还算不上什么。
他拒绝了医生和护士的救治,只拿了一块纱布擦了擦头上的血,就一直呆坐在手术室外。
手术室内躺着他的妻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他只是把她当做掩盖身份的工具而已。
可是,他想在这里等,即使只能等待。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响,赤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竟比那千年的苦痛还要难熬上几分。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走出一位医生。
医生喊道:“谁是这位女士的家属?”
赤尹腾地一下站起来,道:“我是。”
医生见了这满脸血污的男人,吓了一跳,问道:“你是曦文女士的丈夫?你这是咋了?”
赤尹只道无碍的,便急忙问这医生现在什么情况。
医生叹了口气,怜悯似的看向赤尹,慢慢说道:“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这恐怕,是每个男人都最不愿面对的问题了。
突如其来的灾祸,砸得赤尹愣了,情急之下说话都不利索,问道:“你……你说什么?”
“也就是说,你老婆和你孩子,你只能保一个。”
赤尹就像被人硬生生打了一拳,呆立在当地。
他反复告诉自己,曦文只是他千年中的一个过客,是用来掩饰身份的工具。
这样的工具,只要他想要,要多少有多少!
而孩子,自天下第一位长生不老的人——始方师徐福算起,得长生之术者不下百人,但都鲜有子嗣存世。
这大概就是长生不老的一大弊病,老天爷给你的长生的权利,便会让你失去更多。
还有一种说法,长生不老,本就是将自己千千万万的后代的寿命,一齐贴到自己身上。
赤尹能得到一个孩子,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他紧紧攥住拳头,指关节咯吱作响。
赤尹突然叹了口气,他不想欺骗自己,但最珍贵的东西,当然比无关紧要的事情,更加重要。
“快点,再犹豫就来不及了。”医生道。
纵然他已下定决心,但还是有些不舍,毕竟这段日子如此幸福。
赤尹抬起头,眼神直摄医生的魂魄,吓得医生一阵冷颤。
“我要我老婆。”
医生一愣,啧啧两声道:“你可想好了,说不定……”
赤尹已经没有和他周旋的心绪,抬手把医生推到墙上,死死卡住医生的脖子,气急败坏地盯着医生,额上条条青筋突出,吼道:“我要我老婆!”
医生没少吃咸盐,看得出眼前这年轻人不是善茬,颤颤巍巍地应答:“好,好,别激动,我们马上用最好的设备……”
赤尹松开手,但眼睛始终恶狠狠地盯着医生。
这医生大口呼吸着空气,偷眼看了赤尹的脸色,快步走进了手术室,只听得赤尹在他身后道:“我老婆不能活着出来,你这条命就不是你自己的。”
人各有命,也怨不得医生,当曦文从手术室中被抬出来时,以赤尹的眼力就看出她的魂魄已被拘走,确实是已经死了。
早晨时还躺在他床边,神采奕奕地规划着孩子未来的美人,如今已经成了一副冰冷的躯壳,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布。
白皙的皮肤已没了一丝血色,红润的唇,看起来也是那样苍白。
孩子同样也没有保住。医生告诉赤尹他老婆的死讯,胆战心惊地看着赤尹,生怕他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赤尹闭上眼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伏下身来,在曦文的耳边,对已经没有心跳的她说道:“等我回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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