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谢谢你了,单小姐。阿然,去送送他们。”
小卫然因为母亲的病得到医治,心稍微放下一点,对小郁容他们的态度也缓和一点,对着他们做礼道:“太医、单小姐,这边请吧。”引着他们到门口。
小郁容十分不舍,依依不舍在门边告别:“阿然,你好好照顾你母亲,我先走了。”
“单小姐,今天谢谢你了。”小卫然心知是她的帮忙,走之前终于也对着她说了句认识以来最有温度的一句话。
想着小卫然,小郁容满怀心事的走在通往御花园的路上。
“小姐,你去哪里了?阿茵都快把御花园翻便了,你若再不出现,阿茵真的要上报太后了!小姐,你下次再往哪儿,一定要带上阿茵。”她还没走到御花园就被阿茵带着一群急急的围住了,阿茵又哭又笑的,她只得先把小卫然的事情放一边安抚阿茵快崩溃的情绪。
进园后,天色也不早了,宴席也已接近尾声,一行人便向太后告安回府。
这几日小卫然觉得在宫里行走似乎特别轻松,去御药司取药不再接受刁难、回绝,药早就准备好等着他来取了;物品又送了一次,充足的足够四五个人用度了;甚至还有宫人过来清理、打扫。
小卫然心知这些都是因为单郁容,他虽久居冷宫,并不代表对朝堂内外的形势一无所知。
单时修大权在握,单家的掌上明珠单郁容每次进宫备受礼遇,甚至超越了一些皇室成员,就连大皇子朝元也是让她三分。
对于母亲的病,他自是感谢她的,但对于其他方面,他并不想领情领情,这让他觉得时时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以往处处被人无视的时候,他还能维持自己的自尊,现在处处受照顾反而觉得气短。
这日天气温暖,小郁容借口来宫里找小公主朝舞玩,得了个空又往小卫然处来。
在宫外,她便见到这宫虽还是陈旧但到底也是干净、整洁了许多。
推门而入见宫殿内外都被清理的清清爽爽,心生欢喜,宫人办事还是挺有效率的,这样至少阿然住着舒服些。
小郁容提着朝舞宫中顺来的点心,步入殿中准备先探望李妃娘娘,而殿中榻上李妃正在休憩。她不好打扰便轻手放下点心,又蹑手蹑脚退出来。
阿然呢,到哪去了?小郁容心想着怎么不见阿然,提步便往后殿一路寻去。
这宫虽破,但旧时的规模还是在的。一路曲径蜿蜒,行了许久走至一窗口见小卫然正看着书。
这间房似乎是小卫然的书房,房内摆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柜。
柜上摆着为数不多的书一半都是医书,每本书都被翻得起了毛边,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些基本的书写用具而且都已经很陈旧,看得出是使用了很长一段年月的。
小卫然正看着书,白皙俊秀的侧脸认真而专注。她不想打搅他,探着头巴在窗头,仿佛看他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窗外阳光正好,刚吐出绿芽的树枝上鸟儿在叽喳嬉戏,偶有几声初蝉鸣声。时光静谧而带着甜味,如同春阳里的蜜饯糕。
这真是一天最美的时光,她想。
因为母亲的病,小卫然在匮乏的条件得到为数不多的医书,平时都是自学医书以期能稍微减轻母亲的病痛。现在母亲的病由太医院照顾,自己难得有心思读些经纶之书。想到母亲的病得益于单郁容,自己对这小女孩还是感激的。
一想到单郁容,小卫然闪了下神,转头便见小郁容安静的趴在窗边望着他。
他心猛的一跳,忙借由翻书拢了拢有点惊吓的心神,疏离道:“是单小姐!单小姐今日所为何事?”
小郁容甜笑的回答:“我来看李妃娘娘和阿然你呀!”
随后又充满失落看看减弱的余晖,不情愿的说:“唉,不知不觉已经这般晚了。阿然,我该回去,我拿了许多糕点放在李妃娘娘的房里,你去尝尝,都是我觉得最好吃、最喜欢吃的。”
小卫然因为母亲也不好对她太冷漠,客气道:“谢谢单小姐关心,我送单小姐出去。”
她听小卫然这般刻意着客气,正色道:“阿然,我把你当做朋友,你可以叫我容容,这般单小姐单小姐的,我不喜欢。”
小卫然不置可否,兀自往宫门口行去,对着落在后面的她喊道:“你该回去了,走吧。”
小郁容低低叹了口气心知一时半会改变不了什么,再者怕阿茵着急,只得先行告别。
送走小郁容后,小卫然慢慢踱回殿内,心中有点烦恼小郁容太过亲近。
他心知单家在朝中举足轻重,任何和单家关系走的近的都会引来各方密切关注,以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应付这些。
母亲的病刚有所好转,不想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日后要时刻注意与单郁容的保持距离才好。
看着桌上的糕点,他拿了一块尝了下,心里直嫌弃:“小女孩就喜欢这些甜腻的食物。”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的两年时间过去了。在这两年时间里,小郁容变着法对小卫然好,小卫然始终把两人的距离保持在彬疏有礼间。
而这两年单家小姐频频往一处冷宫跑,已引起了很多有心人的注意。
皇后派系怕李妃两人死灰复燃,其他两位皇子怕皇位再出有力竞争者,朝中边缘臣子则等着利益格局再分。
太后虽在延禧宫深居简出,这两年也密切注意这事。
原以为是单家小女只是一时新奇,过段时间淡了也就忘了,怎想这都两年了,小郁容还是一头热的样子。
朝前王储之位未定,而单家的方向尤为重要,冷宫的这两位又是皇后心里的一根刺,再这么下去后宫怕是又难再平静。
这十二年来虽说李妃人在冷宫,皇上不管不顾,在她吩咐下至少每月都有按时送月供,保得二人的生活。
但若小郁容再这样与其亲近,到时候不知多少人会伺机趁二人羽翼未丰之前下手。
太后虽说不干涉朝政,但冷宫里的毕竟是皇上血脉,李妃到底伺候过她一场终究还有有几分情谊的,她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发生。
这日太后得知小郁容又进宫了,便唤人把她召来延禧宫。
宫内太后逗着小郁容:“容容,现在是大姑娘了,越发的美丽端庄了。过几年及笄了,不知该有多少人来求亲了,到时单家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
小郁容羞得满脸通红:“太后又笑话容容,容容不愿嫁,容容要在家永远陪着爹爹。”
太后慈爱的摸着小郁容的头:“哪有女子不嫁之理,恐怕到时候还没等外人来求亲,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都要抢着来央我求亲呢。”
小郁容难为情道:“太后您太抬爱我了,朝元他们玉质少年,城中多少闺秀期望能得到他们的亲睐呢。”
太后对小郁容笑笑正色说:“时修是朝中栋梁,容容以后必是要配一个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才是天作之合,等闲之辈要是有什么妄念怕是都要招来祸端。”
小郁容听得太后的话中已有所指,神色怔了怔,看太后的脸色甚是认真,难道太后所说的是阿然!
小郁容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也无心再与太后说笑,勉强答了两句,便找个借口出了延禧宫,往卫然处去。
一路上小郁容在心里细细的琢磨着太后的话,爹爹是朝中重臣,以太后的话且不说日后婚配能否自己做主,怕是连交朋友都要各方权衡。
怪不得阿然这两年待我一贯疏离有礼,他怕是早就看通透,不想与我单家牵扯上什么关系,以免在后宫招来祸端。
是自己疏忽了,不曾想自己待人亲近会给人带来祸事。这深宫险恶以阿然和李妃娘娘必然不能承受,为了他们能安稳度日,自己还是要与阿然保持些距离才是真正为他们好。
正想着,宫门已在眼前。
一想到要见到阿然了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雀跃,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以后要与他保持距离了眼中又凭添了几分暗淡。
“阿然。”小郁容毫不费力的在书房处找到他。阿然很喜欢读书,只要一有空就会在书房看书。
这两年送他的东西都被拒收,只有送他书阿然才会接受,这两年阿然的书已经满满的两大架了呢。平时找他不到,到书房准能见到他。
小卫然转头看小郁容怏怏的趴在窗口,眼神不曾在她身上着落,随即又将视线调回到书上。
小郁容习惯了他的冷淡,自顾自说道:“阿然,今天我不能久待和你说两句话就出宫了。”
想到不能常常来这里看阿然,她便闷闷地:“阿然,我姨娘给我请了位女红师傅,以后怕是不能常常进宫来了,你要照顾好李妃娘娘和你自己。”
小卫然闻言心里讶异,这位单小姐终于想通了,不再来烦扰他了?这样也好,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因为她招事了!
小卫然淡淡的开口:“单小姐大了是该学些大家闺秀的样子了,这几年烦扰单小姐照顾了。”
她听着阿然两年如一日的客套,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也懒得去纠正他了,他有他的顾虑是自己不应该造成他的困扰。
只低声跟他道别:“阿然,我回去了,再见了!”
日子过的风平浪静,小郁容每天在家里安静的看看书、做做女红,时常想起阿然不知道他在宫里过的好不好。
再次听到阿然消息是她无意当中听到爹爹和大哥在商议西北边防兵力布署。
爹爹和大哥在花园中,讨论皇上忽然外遣皇子到西北,虽然被遣皇子不受重视,但西北是军事敏感区,皇子的基本安危还是要周全。
小郁容本只是无意路过,听得这话心中一惊。不受重视的皇子外遣,会不会是阿然?
她从听到起就心绪不宁的,一直悄悄等到爹爹和大哥商议完毕,才偷偷跟上大哥,缠着他追问到底是哪位皇子外遣,为什么要外遣?
答案确定后,小郁容再也顾不得许多,慌忙往城门跑去,阿茵在身后追之不及。
她终究还是害了阿然吗?宫里娘娘过世,城中竟然没有半分声响。
太医都只说是久病已入膏肓难以医治,这两年李妃娘娘气色明明一日好似一日。
李妃娘娘过世,太后提出让阿然外遣封地,被有心臣子极力促成遣至军事最为混乱的西北边境。
一想到阿然一人在宫里独自面对李妃娘娘的离去,她就难过的难以复加,那段时间阿然该是怎样的煎熬,现在又要只身一人前往西北边境。
阿然才十二岁,在别人都还在娘亲怀里撒娇的年纪,他却要一人面对狼虎之境。
她一想到这些就更着急,阿然的车马已经出发了,她想在他离去之前再见见他、再和他说几句话。
等小郁容奔到城门口时,城门却早已下闩落锁。
她随即奔向一旁的台阶往城墙上去,不顾阿茵阻拦一路跑至最高的哨位。
在高高的哨位上她看到阿然的车马已经渐渐远去,骑在马上的阿然身板挺得直直的,完全不惧即将到来的风暴。
她奋力挥着臂膀,努力对着阿然喊:“阿然!阿然!”
声音顷刻便被城外的风声吞没掉,看着阿然渐行渐远的身影,她只得放弃,自我安慰般朝小卫然喊:
“阿然,保重!阿然,保重!”
五年后
阿茵一边仔细的给郁容梳着头一边开心道:“小姐,今天是你的及笄日,送来的贺礼府上都快放不下了。晚上宫里还要设宴,在本朝真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呢,阿茵一定把小姐打扮成宫宴上最注目的美人。”
她听着阿茵在一旁念着,心里既期盼又忧伤。
期盼的是每年到开春之时阿然都会陪同突厥使者进京朝贡,前几年无缘相见但他都会托人送来西域新奇玩意,不知是否原谅自己,今天宫中设宴不知阿然是否会出现。
忧伤的是,这几年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王储之争日愈严重。今天自己及笄各方人马都已经蠢蠢欲动,爹爹平时素来疼自己从不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但自己婚姻大事势必对日后王储之争都有重大影响,爹爹怕是也要权衡再三。
郁容正沉思间,突被阿茵打断:“小姐你看看。”阿茵最后把一对碧色簪花插入垂髻后。
郁容抬眼看向铜镜,只见镜中人梳着倾云垂髻,乌黑的及腰长发垂拢在耳后,金色流苏发簪发着动人的光彩,翠色簪花若隐若现于髻后。
精致的装束众星拱月般衬的她姣好的面容愈发婉转灵动、顾盼生辉。
翠色颈臂围纹烟笼色的上衣,碧湖色的襦裙,无不为这青春动人的娇躯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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