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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余梵音度流年(2 / 2)

搞得如今天这般,都怪她太过于年少气盛。前几月她和云辰一起去帝都参加一场法会,准备找客栈落脚的时候却遇到了微服出来寻欢作乐的太子殿下。当时太子也是刚刚喝了一场花酒,带着几分醉意,竟然当街调戏起她来。

她和云辰出来的这几年,走南闯北见识多了,性子却是被养得越来越野,被太子腻着拥着,她也不多,只说若是我在公子身上咬一口,太子还没事的话,我就跟公子走。

这话一听,太子和几个随从都乐了,还第一次遇到这么奔放的姑娘,投怀送抱不算,还要当街调情亲热吗?当即太子便伸了脖颈过去让她咬,他却是不知道,这个要咬他的不是寻常女子,而是一条幻化成人形的蛇妖。

被咬的太子当场委顿在地,抽搐不止,待采买东西的云辰赶回来,才发现她竟是闯了大祸,蛇妖的毒,必然只能用蛇妖的内胆才能解,要取内胆,得先将蛇妖打回原形,让其妖魂灰飞烟灭。一看大事不好,云辰也顾不得多想,拉了梵音,掐了一个诀便逃了,只盼着被咬的只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倒霉公子,查来查去找不到他们也就就此作罢。

却不想,这次惹得,竟然是当朝的太子,皇宫里的僧人道士都是何其厉害,只看了片刻便道要捉了梵音取了蛇胆来救太子。皇帝当下便派出了道士和僧人,全国上下地搜索,誓要将他们两个人给找出来。

“你最好就让他这么觉得吧,最好就真的背弃他吧。反正今后你要么亡命天涯,要么躲回古木深林离去,否则,哪日被那些人抓到了,也只有灰飞烟灭。”云辰冷下了脸,这丫头教了这么久,还是这般天真,当日虽然知道她只是想教训教训那个登徒子,可如今闯下这么大的祸患,任是他或梵清,都无法替她收拾了吧。

“这次带你回来,也不过是让你跟他道别一下,我在山外部下了结界,最多撑得了三天,若是那个时候你还不离开,帝都的那群人找过来,不仅仅是你,就连你师傅和我们也要遭受牵连,你自己考虑吧。”云辰叹了口气,倒是有些后悔,若是当初自己不是起了玩心,想要带着这个小妖出去见见世面,怕是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如今,也只能这般收场,倒是对不起梵清了呢。

云辰一走,花木扶疏的小院里又只剩下了梵音一人,那扇木门后的灯火早已熄灭,想来师傅是早早睡去了吧,当初跟着他回来的时候,他可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却不想,这个永远结束得这么快,快到她都还没来得急好好看他一眼,唤一声那个想叫却又不敢叫的名字。

“梵清……”手指轻触上房门,下意识地地叹了一口气,梵音的声音细微而带着几分无奈,终究还是没有叩响房门,或许,云辰说得对吧,只有背弃了他,才能让他置身事外。他本就是个清修的僧人,当年于深林中带她出来,是佛家人一时的慈悲,这些年来他一遍又一遍地教她佛法,想要她在佛性的感召下大彻大悟。

可是,梵清啊,明明你一个高僧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能强求我一个小小的蛇妖呢?直到三年前和云辰一起走出去,看遍山山水水风土人情,她才知道,小时候那些人叫他“小妖精”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为何师傅说她和他们有所不同。

原来,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与凡人有别吧,明明是他先起了区别之心,却又要假装一视同仁,这些年,辜负了她,也苦了自己。

月光熹微,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月门外,黯淡无光的房间里,白衣的僧人静默地站在门边,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手里是那封从遥远帝都寄回来的信件,信封上烫金色的几个大字:梵清大师轻启。笔画苍劲,彰显着皇家的气派和华贵。如今,不用看也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了,只是,这一次,他却是有了迟疑,两边都是师徒之情,他有要如何去偏袒呢?

之后的两日,梵音似乎又恢复了当初离开轻灵寺之前的模样,换上了一袭僧袍,倒是那一头长发终究没舍得再剃,当初她剃发,不过是想要寺里的人接受自己,如今才知道,人妖终究有别,她又何苦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师傅,该做早课了。”每一日,她都去门前请他做早课,晚课,梵清倒也如没事人一般,讲法念经,静坐修行。每每这个时候,梵音便伴在他身边,打扇递水,收书纳衣。原本梵清是不许梵音帮他做这些的,出家人本就不该劳人利己,自己的事情,终归要自己收拾干净。

可是,这两日,他倒是随着她,看着她拈了针线,在他的僧袍上蹩脚地缝补,梵清便觉得,心口闷闷地疼,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当初带她回来,不过是因为她身上带着灵气,若是放任在深山,他日修炼必然会成为人间的一个祸害。那个时候,他是觉得自己能给她提供一个清静安宁的生活环境,让她不同于其他的妖,能在佛光的沐浴下净化成长。

之后听从云辰的主意,也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她已经精通佛法,有必要出去历练一下,本以为那些佛学谶言能让她保持平心静气,大有善为,却不想,终究不过是少年心性,她初次体验这个世界,必然不会再如在寺里那般乖巧。现在想想,梵清倒是觉得,当初是自己做错了,天地间的一切生灵皆有她自己的生死伦常,万物造化,他又怎么可以想当然地去企图改变她的宿命。原来从头到尾,他才是那个害了她的人。

“师傅,这两日我赶着为你纳了一双新鞋,也不知合不合脚,你且先试试吧。”今晚便要离去了,梵音心里未免有些惆怅,她拿出了那双早就纳好的鞋,递了过去。

素白的鞋面,坚实的鞋底,一如当年初见时他穿得那双一般。便是那双白鞋,将她带离了那个光怪陆离却是寂寞难耐的深林,让她栖息在这座寺庙里,给她十余年安稳,若是可以选择,当初她必不会随着云辰一起离去。

看尽世间百态之后,她才明白,自己苦苦追寻的人,一直都陪在她身边。那个不喜言笑,却是对她轻声细语关切备至的人,才是她倾尽一生所要追寻的。然而,此刻却是连留在他身边都成了奢望,既然如此,便让这双鞋陪着他吧,就假装自己在他身旁一样。

看着那双素白色的鞋子,梵清嘴角动了一动,却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只是接了过去,也不试穿,径自放在了桌旁,便捧着经书看开了。

见他这般反应,梵音微微皱眉,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觉得这屋子里实在是闷得慌,便朝他做了个礼,推说自己要出去散散心,便扭头就走。

并没能踏出房门,只觉得身边金光一闪,却是一圈佛珠落到身上,将她围住,竟然丝毫不能移动。梵音有些吃惊地转头看向梵清,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傅使用术法,她本来以为,师傅不过就是一个精通佛法的高僧,手无缚鸡之力,只盼着用佛家慈悲普度众人。

“这几日,你便在此痛思己过,好好想想先前犯下的罪孽。”多年不用的咒术,让梵清觉得有些头晕,他站了起来,看着被自己束缚着的徒弟,舒了口气,启步就走。

“师傅,快放开我,过了今晚,过了今晚可就来不及了……”原来他都知道,原来她做的事情,他早已一清二楚,所以这几天才会这般纵容她,让她可以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可是,如今他这么做又是为了那般,若是今夜再不走,皇家的人找来,那么……

“师傅,师傅你是想将我交出去吗?”云辰说过,师祖是皇家的国师,如今师傅这么做,难道,难道是要将自己交出去,取了内胆给那个太子疗毒吗?想到这里,梵音冷冷一笑,却也不再多做挣扎,若是他要将自己交出去,那便随着他吧,反正自己是他带回来养大的,怎么说,也算是欠他一条命。

“世间因果,不是一味逃避就能解决的,你要学会面对。”梵清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做停留,快步离去。

在他关门时,梵音对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梵音总觉得,这一次师傅的眼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是她从来没有看过,却觉得十分熟悉的神情,只是一时情急,倒也想不起是什么样的神情了。

【六】

“你便要这么把她交出去?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徒弟。”站在山门前,看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烛火渐渐在山脚汇集成一团,云辰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抽背在背后,许多年不曾用过的长剑,却被一旁的梵清拉住。

“我说过,世间因果循环,她逃不掉的。”手里已经换了一挂念珠,梵清也看着山下的,目光却没有焦点,“撤掉你的结界吧,不要把自己卷进来。”

“不想被卷进来,所以就要把你的徒弟交出去吗?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和尚都是慈悲为怀。”云辰却没有听他的,因为自己在山上种下了结界,所以此刻即便是那些人全数汇集在山下,也无法上来。这个结界很霸道,是当年师傅留给他的一门绝学。不过,他的修为远没有师傅高,这个结界,最多也只能支撑到明天下午罢了。

梵清也不和他多说什么,只是双手合十,低声念咒,一串金色的梵文从他的指尖流出,开始飞向山下。云辰见了,心下一惊,忙伸手拉住了他,打断了他的咒术:“何必与我硬碰硬,你这样是要与我动手了?”

“你若不破开结界,等岚墨师傅来了,就不会这般轻松了。”梵清被他打断了咒术,只觉得胸口一痛,口中染上一丝腥甜。却是摇了摇头,还要再来。

“连他都来了?”被他这么一说,云辰却是面色一沉,岚墨的名声,十年前便响彻了整个国家。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彻悟了高深的佛法,还因为他有着一身惊天动地的术法。不管是多强大的术士,在他的手下,过不了十招。若是他来强行破除自己的结界,那么自己必然要受法术反噬。

“所以,你们师徒俩打定主意是要拿梵音开刀了?”自知不敌,云辰也不多做挣扎,挥袖撤了结界,便听得山下传来一声朗朗的笑声,想来是梵清的师傅来了。

“当初是云辰兄说梵音是妖,不能姑息,如今却是你要护着她了?想来这三年,云辰兄的修为倒是大大长进了不少。”梵清的声音依旧那般风轻云淡,不再理会云辰,只是朝山门外走去,“这本就是我轻灵寺的事情,云辰兄便不要管了,最好快快离去。”

“不过是相处了三年,觉得那丫头不错,不应该就这么死了可惜,既然你自己都不疼惜你的徒弟,我又能多什么嘴,只是梵清,做事的时候,摸着胸口问问你的心。”既然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云辰也不想在此处多做停留,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进了轻灵寺。

一直守在门口窥探的小徒弟们听到他们的师祖来了,个个都面露喜色,早就听说了师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如今还做了国师,只要这次在师祖面前好好表现一把,说不定师祖就会带着他们回帝都过好日子去。如是想着,小和尚们都一窝蜂地跑了出来,要随着师傅去迎接师祖。

“梵清啊,这么些年没见,你倒是也没什么长进,连收些徒弟都是这般阿谀奉承,贼眉鼠眼之辈,倒叫为师有些后悔这么早将轻灵寺交给你打理了。”人还未到,声音先到,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从树林里传出来,低沉有力,却是说的跟在梵清身后的一行人心中一凛,面上一红,都低下了头。

“是梵清有负师傅重托了。”梵清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拱手做礼不多言语。才抬起头,便看了转角处一个着了猩红色袈裟的老者快步朝他走了过来。不过五十余岁的年纪,老者步履稳健,面上带笑,倒不似刚刚那个说出奚落之话的人。

“确实有负重托,都过了而立之年还未参透,可是因着被什么业障阻碍了。小时候我看你是个很有佛缘和慧根的人啊。”岚墨走到梵清前,伸手扶过做礼的梵清,目光却是越过梵清身后的众人,看向山门处,“云辰师侄怎地不在此处,他布的结界倒是不错,这些年大有长进,再过个十年该是要赶上他师傅了。”

“此番事情,和云辰兄无半点关系,还望师傅不要追究他的过错。”梵清却是上前一步,挡在了岚墨的跟前,一字一句,脸上是难得的坚毅。

岚墨看着自己的这个得意弟子,那双原本澄澈的眼睛经过这些年的磨砺,早已失去了当初的光泽,想来,这孩子竟然是就此废了吗?原本以为他是修行灵术研习佛法的最佳人选,也是他岚墨的继承人,却不想,如今竟然也被岁月掩去了光芒,从此变得和身后那些普通人无二了吗?

“徒儿说的是什么话,为师此次前来,不过是像那小姑娘讨一个东西,得了东西便回去,哪里会为难你们什么。”微微一笑,依旧在打量自己的徒弟,岚墨说出此次的来意。

“师傅恕罪,梵音早已不在寺中,师傅还是去别处寻找吧,若是他日我见得梵音,定会让她去师傅面前拜见的。”直直看着岚墨的眼睛,梵清一字一句,说得却句句都是谎话,身后的徒弟们有想开口的,却被梵清冷冽的眼神一扫,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徒儿,出家人可是不打妄语的。”没想到梵清会这么说,岚墨手持念珠哈哈笑了起来,终于不再看梵清,“我道是你的慧根断了,却不过是你被那业障迷惑了。也罢,也罢,不食人间七情六欲,又怎修得灵台清明。这也算是你的一次修行,如此,为师就不怪你妄语之罪了。”

岚墨说完,抬手拂开梵清,便要朝轻灵寺里走去,才走出几步,却觉得步子一滞,一串金色的念珠环住自己,阻住了他的去路。岚墨转头看着梵清:“你这是作何,要阻止为师?”

“我是她的师傅,她犯了过错,自然是我来替她承担,师傅要找的人是我,不是她。”手上掐了一个诀,灵力涌动让他的白衣翻飞,梵清倔强地仰头看着台阶上的岚墨,声音沉稳不屈。

“你可是,她手里捏着的是一条人命,而这条人命,又关系到千千万万的人命。”意外于徒弟的出手,更是感叹他竟然会做出这番事情,岚墨也没有动手,只是叹气惋惜。

“可是师傅,梵音也是一条命,以命换命和以杀止杀有什么区别?师傅曾教导众生平等,如今师傅做的,还是众生平等吗?”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梵清反驳。

岚墨哪里会被他的术法束缚住,长袖一挥,金光散尽,逼得梵清连连倒退了几步,被众弟子搀扶着才站稳。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徒弟,岚墨眼神微微一暗:“本以为,再过几年,你便可以来接受我的国师之位,也让我能去寻访山水自由自在,却不想,你修行十数年,却还是这般不通透。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蛇妖,你又怎么为了她废了你的修行。”

“她是蛇妖也好,是人也罢,在梵清看来,和身旁这些人一样,都是我徒弟,当年我犯下大错,师傅您拼死保护,如今又怎会不懂徒儿护犊之心呢?”捂着胸口的梵清再次合掌结印,这一次,金光大盛,罩住的却不是岚墨,而是他身前那座清灵寺,“徒儿自是无法束缚住师傅的,不过若是有人敢闯寺,徒儿只能以命来搏。”

即便是岚墨,也吃了一惊,依稀想起当年为了救人而犯下禁忌的那个少年也是这般倔强的面容,几十年匆匆而过,本以为在佛前修行的他心性一遍,却不想,如今才知道,有些品性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生都不会改变。

“梵清,你可想好了,此刻我自可以放过她,可是你看看山下,帝君征调的各方术士正在赶往此次,此番也是看在我是国师的面子上容我先来劝你,只盼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岚墨大袖一挥,指向山下,哪里火光越来越密集,征调的术士们结队,正在往山上来。

“梵清……”和梵音一起出现在门前的云辰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在看到佛光笼罩清灵寺的时候,他才知道梵清的打算,原本打算和他偷偷溜走的梵音显然也是明白过来,死活不肯随他离开,而是直奔山门而来。

“师傅!”看到山下的火光,看着师傅忍痛支持结界,梵音只觉得心如刀绞,迈步就想跑到梵清身边去,却被梵清一声厉喝止住。

“你且坐留寺中,不得我令,不许出来,否则休要再叫我师傅。”那样的冷厉决绝,还是第一次听到,梵音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僧人,下意识地顿住了步子。

“为师虽然无能,要护住一个清灵寺还是没问题的。”梵清看着女弟子脸上担忧的神色,心中的种种郁结瞬间解开,不再看梵音,而是看向岚墨,“师傅,你曾教我佛法禁咒,导我要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我也曾以此为己任,这么多年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是今天,我才明白,什么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我梵清所愿,不过是守护一座清灵寺,维护一个心上人。若是这点都做不到,我有如何去相信自己还能普度众生。”

“若是谁要进寺拿她,请从我梵清身上踏过吧。”后面这句话,是对着蜂拥而来的术士们说的,双手结莲花印,笼罩住清灵寺的佛光更盛,六字真言结的金印从指间飞出,将清灵寺环绕起来。

“梵清你……”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结界,以结界师的生命为代价,筑下的是一个天下无人能破的结界,当结界师生命燃尽之时,便是结界筑成之日,那个时候,若不是结界里的人自己出来,便无人再能抓到他们。

“这是我梵清一个人的事情,与清灵寺其他弟子无关,我去之后,请师傅给他们一个去处。”淡淡的声音里,梵清的周身金光环绕。

“师傅!”然而,原本迟疑不定想要逃走的弟子们听他这么一说,都是痛声大呼一句,他们都是孤儿,小时候得师傅庇护,才能在乱世中免于一死,如今又怎可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等愿为师傅护法,共守清灵寺,若是要拿梵音师妹,也先从我们身上踏过去。”那一刻,几乎是异口同声脱口而出,以释语为首的弟子们就地盘腿而坐,也开始结印念咒。他们只跟梵清学过简单的咒术,不过若要为梵清撑开一个结界也是绰绰有余的。

那一刻,不只是岚墨,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是奉皇命来捉拿女蛇妖的,却不想,会遇到一众僧人的阻挠,而且这些僧人还和岚墨国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梵音站在圣光笼罩之下,看着一门之外,那些曾经视她为妖孽,恨她亲近师傅的师兄们这般拼死相护,只觉得胸口一痛,当初随云辰一起游历,她曾问起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师兄们会对她有怨恨,而她却从来生不出这种感情。云辰告诉她,那是因为即便她外貌是个人,可是胸口跳动的始终不是人心,她能识人疾苦却终究不能懂人爱恨,这也是梵清始终无法度化她的原因,若是不懂,又怎能看透。

“你说我不能懂人的爱恨,那我此刻胸口的疼痛又是为什么?谢谢你,一直以来教我良多。”侧头对着云辰淡淡一笑,梵音启步,朝着结界外走去。一切因她而起,她又怎能看着那些她在意的人为她而受到伤害。

云辰想要开口,想要阻止,却终究不发一语,是的,如今只有这一个方法能解决这件事情,即便是不愿意看着梵音受死,可是眼前是数十条生命,还有一个是他的至交好友,这又要他如何取舍。

“你们以为,这般相护,我就会领你们的情?昔年你们欺我幼小无知,处处为难,今日便一并讨回来。”梵音单手结印一挥,护法的弟子们只觉胸口一闷,都停下了动作,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梵音!”那个原本在支撑着结界的梵清见她径自走了出来,心中一急,却又一时无法将结界收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好好看看这个被他养了十多年的女孩,云鬓花容,清丽的眉目间带着几分妩媚,倒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梵音走到梵清跟前,看着这个曾经朝夕相伴的师傅,只觉得胸口的疼痛越发严重,她一直淡笑着,缓缓抬手按在了梵清的胸口:“你以为设下结界困住我,我就会感激你?你说过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今我要负责了,你倒是怕了?”手下加力,原本还在结印的梵清只觉得那一推有万钧之力一般,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的术士才停住步子,再抬头时,唇边已经是斑驳的血迹。

“妖女休要猖狂,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接住梵清的术士这才回过神来,提起沉吼了一声,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准备将梵音收了好回去领赏。

“我若跟你们回去,他们该作何处置?”看着那个持剑的术士,梵音的眼神越来越冷,这才是她该有的眼神,一个蛇妖该有的眼神。

“梵清法师乃国师之徒,这清灵寺是国寺,他们不过一时被你这个妖女迷了心窍,只待我们除了你,还法师和清灵寺一个清静。”持剑的术士扬声回答。

“如此甚好,他们本就和我无半分关系。”嘴角微微一扬,梵音突然双手结印,众人正待设防,却见她双手一扬,一掌狠狠朝着自己的腹腔拍去。

“梵音!”被术士们架着的梵清是第一个看出梵音打算的,他本想上前阻止,奈何刚刚施术被梵音打断,此刻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徒弟将自己的内脏悉数震碎。

唇角有血迹划落,梵音看着一众吃惊的术士冷冷地笑了:“我梵音从来都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回去告诉你们皇帝,要救他儿子,自己去找大罗神仙吧。”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本以为这个妖女会出来拼死一搏,却不想,她竟然做出了这般玉石俱焚的举动。看着灵气渐渐消散的梵音,梵清张了张嘴,却是发现嗓子已经哑了,竟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梵音……梵音……

心里万千的呼喊,此际都已经被吞没在一片无言之中,梵清跌坐在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委顿的梵音,心中千头万绪,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大吼,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那天之后,梵清便褪去了清灵寺住持的身份,准备做一个云游的僧人,直到此时梵清才明白,一直看不透,悟不通的人不是梵音,而是自己,从将她带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梵清的心头就被蒙上了一层不该有的情愫。人情冷暖,本不该是出家人去在意体会的,心如止水,才是正道修行。

可是,他偏偏忍不住去在意那个孩子的一举一动,不见则思,只有她在身边,自己才能安心礼佛。这就是师傅所说的业障吧,他确实没有把她做人和妖的区分,却不自觉地将她在心中和被人划分了开来,就连三年前云辰都看出来了他关心自乱,他自己怎么就是体会不出来了呢?

直到那个女孩在他面前自散灵气,销毁内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在意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那一刻,他仰面大哭,声音如狼嚎。云辰说,从前的梵清,都是将喜怒哀乐憋在心里,只留了一副假装淡然的面容,让人看了就觉得别扭,如今却是真的心如止水,宠辱不惊。只有他自己知道,哀莫大于心死,那个能让他笑,让他怒,让他忧的人已经灰飞烟灭,从今以后,他的脸上便只剩下了平静这一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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