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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梅花尽(1 / 2)

【一】

今年冬天的这场大雪,下得纷纷扬扬,仿佛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整个帝都都笼罩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中,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

帝都素水街上,最高的那栋白楼里,传来细微的声响,若是抬头,可以看到白楼顶上的香阁里,有一双纤细的手推开了轩窗,那只手纤细净白,如纷飞的白雪。

“慕姑娘,阁主有请。”门外的侍从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重述着主子的命令。话音刚落,红漆雕花的门被推开,一袭素衣白裳,云鬓斜挽的女子走了出来。

眉如远黛,肤如白雪,一张精致得过分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明星般的眸子里除了寒意,看不出其他颜色,就连朱唇轻启时,吐出的话语,都是冷冰冰的:“我这便过去。”

黑衣的侍从俯身做了一个礼,下一秒便快步离去,消失在长廊的转角。女子缓步前行,在走过转角的时候,突然停住了步子,转头看着窗外的飞雪。

细碎的雪花翩然飘落,不发出一点声音,现在天色尚早,楼外长街上还看不到任何人,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沉寂,恍惚间,突然想起,那个人出现的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纷纷扰扰,不懂停歇。

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最初的相遇,彼时,他还是初涉江湖却已小有名气的剑客,而她,不过是一个蹲在街口,差点被冻死的小丫头罢了。

“这一次的任务很简单,只需杀一个人。”长廊尽头的厢房里,一袭紫衣披着狐裘的男子斜倚在一把紫木的太师椅中,他看着眼前白衣如雪的女子,只觉得她整个人便如窗外簌簌的白雪一般,清冷而不可接近。

伸手轻抚白瓷的茶杯,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暖,紫衣男子坐正了身子,“不过,这次的任务,也很难,那个人不是一般人可以杀的。”

在听到天水阁的阁主水铭祤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慕青青的心一沉,不知为何,心中腾起一抹不安,她微微挑起秀丽的双眉:“要杀谁?”

“青青,你说过,入得天水阁,便割断了前尘旧事,从此你只听我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些话,可还作数?”那个平日里淡漠少语的阁主今日却是一反常态,他从软座中站了起来,绕开身前的桌子,走到了白衣女子的面前。

“自是作数的,阁主尽管吩咐就是,要杀谁,仅凭阁主一句话。”看着男子那双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紧张,她微微一惊,此际要杀的必然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却不知为何令这个可以号令中原最大杀手组织的水铭祤都这般为难。心中一动,对于那个要杀的人,已是猜到了七八分。

“是他么?”三个字问出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等来的,却是男子微微点头。

“江南梅庄,半月时间,这一次是孟大人直接派下来的任务,我本不想找你,只是这些时日阁中……”

“阁主不必多言,青青明白此次兹事体大,定然会小心行事,完成任务。”她只是淡淡开口打断水铭祤的解释,侧身作礼,启步离开。她当初加入天水阁的时候,对水铭祤许诺,只此一生,她都是天水阁的慕青青,只会对他唯命是从。

【二】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江南的冬日少有飞雪,零零星星飘落下来,如清风拂过花树,簌簌落樱满盈。

一曲笛音落尽,倚在栏杆旁吹笛子的青衣男子叹了口气,举目望向远处奔流不息的河水,眼中略显疲惫。

“江郎,怎么了?”有红衣女子缓步上前,纤纤玉手轻轻覆上了他握笛的手,声音柔和如三月里拂面的春风,带着几分关切,“又在想丫头了吗?”

“五年了,我寻遍江南也没有找到她,我真怕……”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似乎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说来了就会应验了一般。男子微微摇头,将笛子收入袖中,缓步走了进去。

“天地这般大,或许她早已离开江南也未可知,你每月都派梅庄的弟子出去寻找,总有一日会找到的。”红衣女子随他一起步入房中,关上门阻住江风的侵袭,安慰着自己的丈夫,心中却又几分醋意,都五年了,江碧城依旧放不下那个臭丫头。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臭丫头,凭什么一直占着他心中的位置,即便是她,竟然也无法取代。

“想来她还是怪我,所以不肯回来。”抬头看到妻子脸上的几分不悦,江碧城也住了口,只是起身为妻子披上一件外套,“如今你有孕在身,就该好好休息。”

“我这是担心,帝都那边……”被丈夫拥着坐到床榻上的女子还有几分不放心,抓了丈夫的袖子,缓缓开口。

“放心吧,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你且休息,我去看看南衣他们布置得怎么样了?”反手握住那双纤细的手,将温柔的力度传过去,看到坐在身旁的女子终于安心地点了点头,江碧城不再多留,提剑大步离去。

孟连官至丞相,权大滔天却也是罪大恶极,朝堂江湖皆有染指,这次以他江碧城为首的江南七侠士打算联手除去这个祸患。

出门便遇到了二弟南衣,以及他身后十数个青袍佩剑的侠士。见他出来,南衣原本写着焦急的面上更多了几分沉重:“事关大哥性命,还请大哥三思。”

“你嫂子和侄子的命,就落在你们手里了。”一行人面露担忧地看着他,他也不过是抬手拍了拍南衣的肩膀,笑得一派坦然,“若是没命回来,来世再做兄弟。”

一句话音落,风雪一紧。众人心中一凛,再抬头时,那青衣负剑的儒雅男子已经步入风雪之中,身影渐远。

三日前便接到消息,天水阁的人,已经在来杀他的路上。

帝都天水阁,那栋坐落在素水街上最高的白楼里,有天下最厉害的杀手,那个拥了一身白衣,面色与性子一样冷的少年公子,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却能让那些杀手唯命是从。

天水阁里没有正邪之分,天水阁的人不讲什么正和义,他们不理江湖纷争,却是江湖中最大的纷争。收钱杀人,那一颗颗人头只和黄金白银挂钩,简单直接得让人畏惧。

行至江边小院,他仰头看着一天纷飞的雪花,终在无人之时,沉沉叹了口气。十岁出江湖,十五岁名满江南,他自知他手中那把剑的分量,也曾自信如今江湖之中,能敌他的不过数人。可是,在听到天水阁派人来杀他的消息的时候,却也没有由来地感到害怕了。那种剑客心底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凶多吉少。

这小院是他常住的地方,那年带着丫头下江南时买下了这里,一住便是十余年。院落南角的那棵梅花,还是当年丫头和他一起亲手种下。如今梅树长成,枝桠盘延着都要生出墙外了,那种树的人,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树下一方矮桌已经积了灰尘,这些日子因为云微怀了身孕,她素来不喜欢这巷深人静的院子,出于安全考虑,他便带着她悄悄搬了出去。不过数月,如今再回来,却已是尘埃满地,恍然若隔世。

挽着袖子打扫了一番,薄汗染发鬓时,已是烫好了一壶酒,坐在了花树下,想着这些从前都是丫头来做的。当时他常在树下作诗作画,眼睛从笔墨丹青上偶尔一抬,便能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忙进忙出,却是唇角上扬,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一瞬将周遭的一切都点上了明媚的色泽。

彼时隔了淡淡的热气,空气中微醺的气息里,隐隐还可以看到那个挂念了五年的身影。心中一恸,仰头看着纷落的细雪,天光渐暗,他知道那个人应该要来了,他本不该害怕的,只是突然想到,今晚一战,或许再也无法再看到那个丫头,不觉有些遗憾,遗憾得想要临阵脱逃。

“疏影浅落弄梅花,淡盏熏香化酒茶。公子依旧这么好的雅致啊。”仿佛是错觉一般,清软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那般熟悉,他微微一愣,竟是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异样来,待再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身边有人,手中的酒杯就势一抛,带着劲风朝身侧打去,同时猛地一发力,他提了身旁的剑一跃而起,转瞬间便已经在几步开外。

“温得太久了,酒味都有些散了,公子温酒的本事,还是那般的差啊。”纤长的玉指把玩着白瓷的酒杯,那倚了半边身子在矮桌上的女子一袭素白锦纱笼着一身月白长裙,疏淡的眉眼间皆是懒懒的味道,她抬眼轻轻看了那分外警惕的男子一眼,不点而朱的唇微微上扬,轻轻吐出几个字,“公子,好久不见啊。”

【三】

雪色的花瓣和着细碎的飞雪落下,飘忽着落到了杯中,在醇香的酒面上撞开一片涟漪,慕青青倚着树,看着咫尺之外的男子眼中层层崩塌的情绪,心中的冷意缓缓升起,脸上的笑意更加明媚。

看到那张倾城如画的脸时,江碧城愣住了,他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心底升起的是重逢的喜悦,是再见的震惊,更多的却是惊悸和震撼,他看着那个人就着自己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略显苍白的脸上因着酒气而带上一抹绯红。五年未见,她已长得这般亭亭玉立,而他却是两鬓已经开始染上霜色。

“丫头,你……”呐呐地开口,那些沉在心中的问题一个一个浮上来,却又堵在嘴边,不知道先问哪一个才好。

“嗤拉——”也不过是低唤了一声“丫头”,那话语便被擦身而过的凌冽剑气打断。手臂一痛,已有鲜血浸染。那原本神色慵懒的女子此刻已经站了起来,朝着满面惊异的他微微颔首,笑容清冷:“天水阁的慕青青,特来取公子首级了。”

那声音依旧是熟悉的语调,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带着他不曾熟悉的寒意。未及反应,便见她已握紧从袖中划出的短剑,手腕一转,带着青色的剑光,点足朝他逼了过来。

本能地持剑招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般熟悉,却又已经完全陌生。

她的剑术,是他亲手交的,一招一式都在意料之中,五年不见,身法剑招倒是越发狠厉。他只是紧紧盯着她,心中万千疑问翻涌。他想问她,五年前为何要不告而别,这五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如今,会以这样的身份,再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问不出口,看到她抿唇皱眉,剑剑紧逼的模样,他便问不出口了,他们一起生活多年,她一个微小的表情动作,他都是熟知的,如今她这般委屈而愤怒的模样刺痛了他。

剑影缭乱,剑气搅动细碎的落雪,原本平静的小院也变得零落不堪。对拆了上百招,他终于是失了耐性,挥剑一封一刺,挡开她的剑招,趁着她侧身闪避之际,一把扣住了她握剑的手。力道徒加,手一松,短剑落地,和青石板的地面撞开了清脆的声响。

“闹够了没有?”他沉着脸,看着即便是被擒住,也一副孤傲地瞪着自己的女子,低喝了一句。

瞧见女子咬紧了牙,非要摆出一副倔强的模样,他只觉心中一痛,扣着她的手一松,得了自由的女子点足朝后掠去,复又坐回了矮桌旁,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酒杯,说话时,却还是忍不住抬眼去瞄那个人的神色:“听说,云姑娘怀了身孕,真是恭喜你啊,都说酸儿辣女,她这般爱吃青梅,也不知道,肚里的孩子长大之后,会不会像公子这般剑术超群,一身正气呢?”

他心中一紧,脸上终于浮起一层怒意:“你怎么知道的?”

自云微有孕开始,他便做什么都小心谨慎,如今知道云微身在何处的人都寥寥无几,更何况她平日喜酸这种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

“公子不是说过,要护丫头一生一世吗?不是说过,要带丫头踏遍大江南北吗?若不是她,公子如何会止步不前,丢下丫头独自一人了?”瞧着他发怒,女子脸上的笑意更甚,一口一个为什么,越逼越紧。

明明是他说好的。,那些很早时候便说过的话,被她小心当做诺言存放起来,到头来,却不想不过是个笑话。

“你们要取的是我的性命,我的命给你,不要为难云微。”被那几个为什么逼得有些喘不过气,心中依然记挂着妻儿的安危,握剑的手越发收紧,看向女子时,眼中已经没有了重逢的喜悦,写尽敌意。

“江碧城,你与那女人欠我的,今时今日,我要全数讨回来。”长袖中的手慢慢收紧,指节都被握得发白。那年,若不是她将她骗去凌天山,她怎会落入歹人手里,若不是他在绝壁之上那般冷漠绝情,她又怎么会被逼得入了天水阁,过了五年杀人取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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