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粉玉砌,修竹依傍,仙云堕影,亭台楼阁,森严壁垒,青砖铺路,花石为阶,白玉雕栏,啼鸟清鸣,赤红肃穆的宫门两侧有手持金刀的禁卫军于两侧把守,粉淡殇颜的宫墙后每半时辰都会有好几批内禁卫军来回巡逻。黄昏时分,夕阳破空而出,赤红的晚霞映红了天际,红晖覆盖了整个皇宫,为这原本凄凉冷寂的宫殿染上了一层暖色。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座宫殿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上升。
宫殿前小院内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俊秀挺拔,此时冬日,风动花落,千朵万朵,梅花铺地数层,未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美丽,远远望去,一处处宫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样,坐落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未央宫那华丽的楼阁被未央池池水环绕。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提着三个大字“未央宫”。
宫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样。花瓣鲜活玲珑,花蕊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
赤金猊鼎,熏彻麝香,碧海金镜,前后四方顶天柱,镶金嵌珠,精细雕龙,玉盘金盏,鹅黄细软轻纱,飘逸浮动。凤椅上端坐一女子,粉黛双娥,鬓发如云,凤绡衣轻,眉如翠羽,雪乍回色,雍容华贵之色逼人。虽已年近四十,却依旧容颜未衰,风华绝代,即使嘴角掩不住笑意,眼底的那份沉稳老练依然浓重。
“皇儿见过母后,母后金安。”商隐跪地行礼,青丝滑落肩头,遮住了倾城的容貌,也遮住了旁侧秦才人、刘宝林探究的目光。
“隐儿何必多礼。这天寒地冻的,地上凉,这一跪上了身子该如何是好,女孩子家家的,最见不得着风寒。”木颀赶紧扶起地上娇娇弱弱的女子,心疼之色不加掩饰。商隐淡淡的看了眼紧张的帝后,规规矩矩的退回属于自己的位子。凤眼扫过浓妆艳抹的后宫妃嫔,端着茶杯皱着眉头的皇兄,立在大殿一侧的官家小姐,以及自家略显阴沉的母后,心中略有些明白今日莫名其妙的召见原因为何。
“公主与帝后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真让妾身感到惊讶。”耳上戴着摇曳生光的金宝翡翠耳坠,发梢上簪着花钿珠翠,身着耀眼眩目的赤紫百褶凤裙的美人陈氏掩唇而笑,带着三分算计的笑声如莺啼般悦耳婉转,“木淑妃若是在天有灵,看帝后如此疼爱公主,也会开心的。只可惜如今后宫中的姐妹没有那个福气给公主添个妹妹。若是那个姊妹能够给公主生个妹妹,公主也要让着妹妹。”
“让?本宫自是会让。只可惜,如今还没有妹妹可以让本宫让的。陈美人若是能给本宫添个妹妹,你又怎么会只是美人?”商隐细细抿了一口茶,微笑着看着脸色惨白的陈氏,眼底的嘲讽一闪而逝,的确,在圣天,公主是求之不得。皇子泛滥公主匮乏,导致和亲之时只能动用宗世女。可宗世女再珍贵也比不上公主。宗世女和亲,皇室王爷又总是找些古里古怪的理由拒绝,即使被逼无奈去和亲,这出嫁弄得跟出丧一样。更有甚者,让自己的女儿在嫁衣里面穿上丧服,丢进皇家的脸。
“公主是圣天建元唯一的公主,自然尊贵无比。木淑妃能生下公主,是圣天的福气。帝后含辛茹苦的将公主养育成人,也是不易。咱们这些后妃若是可以替帝君生儿育女,又何必要纠结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咱们身为公主的庶母,自然要照顾好公主。”坐在角落里的修仪李氏开了口。削肩细腰,腮凝新荔,榴齿含香,纤腰楚楚,一双水灵的双目看似干净纯洁却又藏着淡淡的忧伤,普通淡粉色的小褶素裙套在身上,一件首饰也未佩带,只是一枚小巧的百蝶花钿斜别于鬓侧。即便如此,依然遮不住李氏绝代倾城的容貌,商隐在李氏面前也失了颜色。
这个女人爱着父皇。很深很深的爱着,且不带任何的功利心。纯粹是因着爱而期盼父皇来到自己的宫中。她记得,母妃也曾经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父皇过,眉宇间淡淡的哀伤和忧愁仿佛与生俱来,永远也没有办法消散。这些女人在漫漫长夜中只有靠着回忆伴着思念度过。日日夜夜,偌大的寝宫里只有自己孤独的身影。母妃还留下了自己这个恩宠极盛的公主,而李修仪,却是除了“修仪”这个父皇曾经恩宠过留下的证据之外,再无其他。到今天,连“修仪”这个名为都只是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帝后,这些官家女子有的是帝君指名要的,她们当留下来侍奉帝君,其余的就用来侍奉各位皇子。这是贱妾从帝君那里讨来的恩典。帝君说,各位皇子也该成家了。”秦才人放下手中的玉杯,笑得温和,笑得无害,额前的流苏微微颤动,身上的装扮少了陈氏的华贵,多了一点收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尚且是平明百姓家的嫁娶规矩。这些人是给皇子们做侍女还是侍妾?若是正妻,还要帝君做主。即使秦才人讨了恩典,也没有这个规矩。秦才人,你逾距了。”帝后木颀嘴角漾起点点笑意,声音不大不小,却如同闷雷一般惊醒了暗自得意的秦才人。
商隐冷冷一笑,不再说话。帝后心中所想的,他这个并非帝后亲生的公主又怎么能想得周全,能在帝后这个位置上稳坐三十余年的女人,心机城府又岂是这几个新进宫的女人所能比拟的。这种时候,并不是他一个公主能够说话的。后宫争斗,只要不要涉及到自己,随他们怎么闹腾,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帝后,民女姓李,名玉竹,表字佑安。民女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你能够成为皇妃。民女自八岁见到太子殿下,就喜欢上了殿下,至今已经有十年。只要帝后允许民女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即使给太子殿下做侍女民女也没有任何怨言。民女只求能够见到太子殿下。”李玉竹此话一出,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容貌端丽,瑞彩翩徙,顾盼神飞,宛然如生,她的美是出尘的美。
“佑安?天佑平安。为姑娘取这个表字的人定是心地善良的人。”太子商徵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女子,心中已有了主意。十年前天真活泼的姑娘初长成,竟是这般的姿色艳丽。只是容貌就让人惊艳三分,身上透出的自然淡泊更是教人倾心。如果今日一定要带个女子回东宫,与其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倒不如选一个自己认识的,“修仪娘娘可是姑娘的族人?”商徵的话没有商隐的咄咄逼人之势,又极少开口,出言温和婉转,对待任何一个人都能礼让三分,再加上容貌英俊,是不少少女的梦中情人,而因为待人和气,在朝堂上有不少大臣拥护。
“回殿下的话,修仪娘娘正是民女的姑姑。民女曾经入宫陪着姑姑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姑姑教民女读过佛经。民女的表字也是姑姑给民女取得。”李玉竹微微抬了抬头,用余光细细的打量角落里的姑姑,心中微酸。姑姑心中无欲无求,在宫中数年不染一丝杂念,日日与青灯相伴。这才几年未见,姑姑竟然憔悴成这样了。
“修仪娘娘在宫中心如止水,淡泊名利。为人谦和,让本宫这个太子好生敬佩。本宫素闻李氏家族的女子个个都才貌双全,心境平和,修仪娘娘进宫那么多年,一直如此,今日又见到姑娘,倒是真的信了。”
“太子殿下,山有木兮木有枝……”
“竹儿,你这样会让殿下为难的。”
商徵正打算开口接下下半句话,却被李氏抢了先。只好回头对着李氏解释这件事:“修仪娘娘,不碍事的。本宫挺喜欢李姑娘的天真率性,李姑娘,你若不嫌弃本宫年纪比你大上许多,本宫又岂会负你。”
“殿下……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是世间最大的悲哀。如今民女可以进入东宫,就没有这个悲哀了,又怎么会嫌弃殿下年纪大。民女不敢嫌弃,也不会嫌弃。”
“传本宫懿旨:李氏玉竹,李修仪之侄女,生性淡泊,不贪图荣华富贵,不趋炎附势。为人恭谨守礼,孝谨端庄,才情洋溢,温婉聪慧,温顺贤淑,容貌倾城,姿色艳丽,深得帝后与储君商徵之心,今封李氏玉竹为承徽,择日大婚,入主东宫。”
“恭喜玉竹姑娘成为皇兄府中的第一个女主人。以后还要称玉竹姑娘一声皇嫂呢。到时候还请玉竹姑娘多多担待本宫这个不懂事的皇妹。本宫也希望玉竹姑娘入主东宫后能够不忘初心,保持你那个淡泊宁静的心。”商隐立起身子,朝着李玉竹微微恭了恭身,余光扫过秦才人脸上的愤恨,心底嗤笑一声,“皇妹也要恭喜皇兄,抱得美人归。李氏家族也算是名士家族,一家子的人都潇洒不羁。皇兄娶了玉竹姑娘,也算是与李家有了交情。”
“皇妹……”商徵苦笑着抚了抚额,这个妹妹,还真是有做媒婆的潜质啊。
“母后,皇儿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今日母后成人之美,皇儿也算是讨了个喜气。奈何天实在太冷,皇儿没那个本事继续看着喜事桩桩的成,都怪皇儿命不好,没那个福气……”
“隐儿自幼身子骨便弱,在冬天受不得冻,今日母后强行叫隐儿过来,是母后考虑不周。若因为这么件事得了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姚氏,你送公主回府,然后把杨御医叫去给公主好好瞧瞧。”木颀也不管姚氏眼底的哀求,整颗心都扑到了商隐的身上,在她眼里,商隐除了喜欢在后宫闹得鸡飞狗跳,其他的多少好啊,就连闹脾气也是多么的可爱。
商徵看着面色惊惶的姚氏,苦苦的忍者笑,他的这个妹妹,真的是鬼见愁啊,遇到这个妹妹还不是人人自危,要绕道而行,实在躲不及碰上的,个个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
“玉竹姑娘,不如,你也到本宫的公主府去小坐一会儿,陪着本宫小酌几杯。”
“公主殿下相邀,玉竹怎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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