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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1)

素白的长堤横贯静明湖,红梅傲雪,水光如镜。长堤外山上松柏长青,景致迷人,远处静明湖与扬子江相接,漫无边际,遥远直至天际,淡淡的夕阳余晖从层层白云中照下,漾漾水波中,金光荡漾不定,空阔撩人,景象雄丽。

天下无人不知,当今帝君最宠爱的不是哪个皇妃,亦不是什么皇子,而是圣天皇室唯一的公主——升平长公主商隐。静茗湖只是公主府一处小小的景色,并不足一提。

青玄晃着脑袋,在身子倚着静茗亭的木栏,笑意凛然的看着远方徐徐落下的太阳,白净的脸上略施粉黛,清秀中带着妩媚。她身旁的女子手捧暖炉,神情冰冷,静静的立在小亭台阶下,狠狠的看着过于活跃的青玄,素色长裙衬得女子皮肤愈加白皙,她便是青玄的姐姐,青衣。青衣自幼便跟在升平长公主身旁伺候,与公主一起长大,帝后信任这个不卑不亢的侍婢,便让她一直跟在公主身边,如今是公主府的大婢女。

亭中坐着一绝色女子,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发出泠泠乐音。白色的狐裘大衣披在身上,玩出一点红梅随着晃动的素手不断跳跃,晃花人眼。乌黑的青丝去了发髻,随着凛凛寒风肆意飞舞。

“夕阳无限好啊。”青玄悠然一笑,那笑靥如花,迷了公主府一众侍卫,痴痴地盯着娇小灵动的身影。青玄长得极为清秀,不是公主那般的倾城绝色,也不是青衣那般的冰冷如霜,更不是寒月那般的妩媚动人,那是清秀中带着稚气的美。“青玄,公主在这里,你就不能安静一点?”青衣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扶了扶额,若不是青玄十五及笄将要嫁人却苦于没有足够的嫁妆,她是打死都不会把小妹带到公主府来当差。毛手毛脚又怎么伺候公主?别惹祸就好了。

“你是谁?”商隐停下抚琴的手,冷冷的看着过分活跃的紫衣少女。她素来喜静,不爱热闹,这姑娘如此闹腾,定不会是宫里来的,“本宫喜静,你太闹了。”“公主,她是奴婢的亲妹妹,青玄。”青衣连忙上前将妹妹拦到身后,公主不喜欢有外人到公主府来,如今在府中伺候的多是在公主年幼时便跟在公主身旁的,个个都是安静的人,青玄如此闹腾,这事怕是不好办呢。

“妹妹?挺清秀的姑娘呢。”商隐细细打量着躲在青衣身后的姑娘,嘴角漾开点点笑意,“本宫不喜欢闹腾,倒是三皇妃喜欢,整日的瞎折腾,把三皇子府邸弄得鸡飞狗跳。若是你想侍奉人赚银子,那你就去三皇妃那,她会喜欢你的。”

“公主,玄儿已经有了夫家。夫家亦是很喜欢青玄。只是夫家也算是大户人家,这聘礼出的有点高了。而家母以为,只有嫁妆与聘礼同等价钱,方显娘家人对出嫁女子的关心照顾,与夫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这样,女儿嫁进夫家才不会被欺侮。可是自家父去世,家道中落,青家实在是出不起那么高的嫁妆,所以青衣才到公主身旁伺候公主。没想到,这些银子,除了每日花销,再也积不起那么高的嫁妆,无奈之下,只好让青玄也来伺候公主。”

“本宫断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做什么赔本的买卖。你的妹妹都会写什么呢?”商隐斜斜的躺在毛毡上,平日里的冰冷疏离早已褪去,笑眯眯的看着活泼好动的紫衣人儿。她从未想到,这平日里冷冰冰而又古板无趣的青衣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妹妹。

“公主姐姐,青玄会的可多了,真是……”青玄刚刚从青衣身后探出脑袋,又被自家的姐姐给瞪了回去,吐吐舌头缩缩脑袋,青玄面色委屈的看着自家姐姐,一脸弃妇般的哀怨。“公主,青玄只识得几个大字,别的便没有什么会的。做饭能把厨房烧了,洗衣能把衣服丢了,擦桌能把桌子掀了,养花能把花弄死,养鸟能把鸟放了,养狗能被狗咬了,写字能把字写到脸上,弹琴能把手割破,跳舞能把脚崴了,看书会把书拿倒,唱歌会咬破舌头……总结起来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青衣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摁住自家妹妹不断往外拱的脑袋,面色严肃的诉说自家妹妹的累累罪行。

“嗯,如此说来,你妹妹真的什么都不会啊。这样的儿媳,夫家难得还肯收留。要是本宫都没那本事要。”商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笑倒在毛毡上,这样的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青玄的夫家已经被青玄折腾的只剩半条命了。青玄在夫家的大门前对着街上的人大声吼了一句‘你要是不娶我,我还能嫁的出去吗?我那么爱你,什么都给了你,现在你不娶我,还有谁愿意娶我?你不能如此绝情’,闹得夫家被大家大骂没人性,所以夫家不得不收了这个媳妇。”青玄依旧认认真真的叙述着自己妹妹的那些丰功伟绩,眉头都不皱一下,面色平淡音调平和。只是旁边伺候的那些个宦官和侍女、侍卫一个个不敢笑出来,憋笑憋到内伤,每个人的脸都涨得红红的。

“好了好了,青玄的本事本宫大概是有点数了。这样吧,既然青玄认得几个字,不如就去程少傅家里,给程夫人读信。”商隐好笑的看着一脸委屈,一个劲揪着裙子的青玄,心中尽是惊讶。

“不满公主,青玄的夫家就是程家的小公子,程轼。程公子在被青玄逼婚无数次,喝的茶里无数次被放大量的盐,房间里无数次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甚至好几个青楼女子之后,已经下令,在青玄没有正式嫁入程家前,为了青玄的声誉,不让青玄靠近程家半步……所以公主的打算,估计是不太可能了。”青衣一板一眼的揭示自家妹妹的累累罪证,并且用一只手狠狠的在青玄脑袋上打了一下,“而且因为家母种的花草经常莫名其妙的死亡、折断,养的小猫经常被青玄逼着喝下十全大补汤导致欲火过旺常常半夜叫春,画好的画上常常出现小狗的脚印,养的鹦鹉经常不翼而飞,房中总是出现漂亮的小倌,所以把青玄赶出家门,说不凑齐嫁妆就不能靠近家门。”

“咳咳咳咳。”商隐一不当心被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忍住没有将茶水喷出,面带疑惑的重新打量这个年方十五刚刚及笄就如此爱折腾人的青玄。这个姑娘,岂止是闹腾,分明就是爱捉弄人嘛,“那个,青衣,本宫为了保证本宫的公主府能够完好无损的存在,公主府里的人能够保住性命,就不收你家妹妹清玄了。至于嫁妆,只要本宫能承受,你们要都少本宫就给多少,你还是让青玄赶紧成婚吧。”笑话,把这么一个爱闹腾的人留在公主府,保不齐哪天公主府被烧了,公主府里的人少了半条命,留着这么一个祸害在这里,那不是自讨苦吃吗?“那个,公主姐姐啊,你这不收留我,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我总不能从公主府嫁出去吧。你就收留收留我吧,你看我那么可怜……”趁着青衣不注意,青玄挣脱青衣的控制,站在商隐的面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里安慰一番。

可是商隐是谁?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健健康康的活到了十六岁,恩宠至极依然能够好好的活着,没有人能够动她,这种人,就是典型的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杀人于无形之中。再看看她的哥哥是谁?堂堂的圣天太子。自六岁开始被立为储君,然后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依旧是储君,没有任何人能扳倒这个圣天的储君,这该是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多么惊人的城府,才能牢牢地坐在储君这个位置上整整十五年。再来看看商隐的母亲,当今圣天的帝后,自十五岁入宫封为帝后,在帝后这个每个后宫女子想要的位置上做了三十余年,期间没有被废过,而帝君更是一个月有半个月是在帝后的未央宫中度过,三十年里风雨无阻从未间断,帝君的十六个皇子中有三个是帝后亲生,三个是帝后抚养长大,一个是帝后的堂妹所生,而这些个皇子,每一个都好好的活到了今天。在皇家这个不讲亲情,不讲友情,只讲利益,只讲权势,每一个人都是工于心计,笑里藏刀的地方,能够有这样惊人的成就,足以说明,帝后以及她的皇儿,都是玩弄人心、算计别人、保住自己的高手。你和这样的人装可怜,那是根本不管用的。别看人家商隐刚才笑眯眯的,有可能下一秒你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对于装可怜的青玄,商隐强大的免疫力已经将可怜的样子自动过滤,只留下能看见心的青玄。

“那啥,青玄啊,你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对本宫没有任何作用,就不要再装了。不过呢,听青衣对你的介绍,你是一个整人的高手,所以,只要你不把心思动到公主府上,你要怎么样,本宫都无所谓,本宫还可以带你到皇宫去整一下几个不太听话的妃子。”商隐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芊芊玉手在琴案上敲打,发出好听的声音,但熟悉商隐的人就知道,他们尊贵无比的升平长公主,开始算计人了,“最近父皇又纳了一批妃子,一个个的美若天仙,妖娆妩媚,年轻靓丽,但有个缺点,就是不那么听话,一天到晚在动些不该动的心思,所以本宫身为母后的女儿,自然要为母后分忧。如果你答应本宫,在皇宫里折腾人,本宫就把你留在公主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看如何?”

青衣在心里暗暗叫苦,他不是不知道,他们表面上温和的公主难弄起来有多么难弄,邪恶起来有多么邪恶。你被算计了还乐呵呵在背后向公主谢恩,庆幸自己得到了公主的相救,你死了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还在死前像公主谢恩公主帮你做了很多但实在是坏人太邪恶公主也没办法,你本该死不瞑目可是公主的一番话你又要大榭公主的出手相救可是公主终究只是个公主没法帮太多忙……可是你永远不会知道让你死了还在感谢公主的人就是公主,要你死的也是公主。而自家妹妹又是个难弄而且邪恶的主,折腾起人来叫你防不胜防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后悔惹上这个恶魔。这下好了,两个恶魔凑到了一块,她替皇宫中的那些后妃默哀三分钟,整个皇宫中的人都服从公主,整个皇宫中的人都对帝后唯命是从,连帝君都不敢冷落那个已是半老徐娘的帝后,为什么?因为公主整人的手段太过高明太过恐怖,那些还能好好在皇宫中活着的后妃都是那些曾经拥护帝后的人,至于那些和帝后作对的人,如今已是生不如死。可惜这些新来的后妃不懂啊,仗着自己貌美如花帝君宠爱在后宫处处与帝后过不去,殊不知在这后宫谁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到帝后。这些后妃实在是太相信外人给公主温润如水,贤良淑德,才貌双全,性格温和,本性善良的评价了啊。

“好,青玄决不再公主府里折腾,请公主收留青玄。”看见商隐带着算计的笑容,青玄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赶忙应下来,并且打消了大闹公主府的心思,这个公主太可怕,她不是她的对手啊。

商隐满意的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算计成功的笑容,在外人看来就只是一个淑女应有的笑容,可是青衣知道,那些后妃,要倒霉了。

“公主。老奴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帝后娘娘让老奴请公主到未央宫小叙,太子殿下,离王殿下,罘王殿下,牁王殿下,肜王殿下都在未央宫等着公主殿下。”

“本宫知道了。青衣青玄,你们随本宫进宫。姚姑姑,请你带路吧。”商隐微微一笑,起身理了理衣袍,红菱青缎裁制的百褶凤裙,裙摆一圈镶有十二枚金菱冰片,碎小正珠二十九颗,金嵌珊瑚于腰间两侧垂挂,袖口蓝红宝石相措而镶。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皆是价值连城的衣服,足以看出这位公主的恩宠有多高。

“承蒙公主叫老奴一声姑姑,老奴实在是担不起啊。”姚姑姑缩了缩伸在外面的手,心中一片惶恐。这个公主,是整死人不偿命的恶魔啊。她是出门没看黄历蔡姐下这么一个活。

“姚姑姑此话差矣。姚姑姑是看着本宫长大的,本宫称你一声姑姑倒也无可厚非。只要姑姑能够一心一意的照顾母后,本宫自是会记着你的好。母后自十五岁入宫,一个人在深宫中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得了本宫和皇兄几个皇儿,还不得不防着那些心思歹毒的后妃,实在是可怜。如今,本宫和皇儿都出来独自居住,只留母后一个人在宫中,实在是孤单啊。也只有你姚姑姑还能陪着母后了。姚姑姑,你会一直陪着母后直至终老,对吗?”商隐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姚姑姑。所谓家贼难防,外面那些幺蛾子以他和皇兄的能力自然是可以处理好的,这若是心思不正的家伙进了自个儿的地方,那可是防不胜防,姚姑姑年事已高,家中还有一堆人要吃饭,凡事都摊上了钱字,一切都说不准了,“姚姑姑,只要你能够好好的陪着母后,不要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带到未央宫里,本宫和母后不会亏待你,家中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本宫来说。姑姑要记住,在后宫,侍女只要记住,不要贪。就够了。本宫相信,姑姑可以做到。”

“公主言重了,老奴在后宫三十余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老奴还是知道的。”冷汗从姚姑姑额上不断冒出,她之前收了秦才人的一点银子替秦才人在帝后耳旁叨了几句让帝后帮着秦才人换了个地方住,这公主怎么就知道了呢?

“但愿如此。”商隐瞥了眼姚姑姑,转身上了马车,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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