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说的哪里话，皇后娘娘召见我已是大幸，又怎敢有不尊之心。”温绮弦笑着引开对方的话，手上顺势捧了皇后殿里常喝的武夷山大红袍。见对方这模样，那女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告了个错便退进内室。
温绮弦敛眉——刚才那个女官靠近她时，她清晰的闻到对方身上掺杂了两种香气。一种是皇后殿里常用的沉水香，另一种并非脂粉香，而是这宫里也有人顶爱用的，苏合香。
就算帝后感情交口称赞的这般，都有人敢肖想这更高的位置……温绮弦眉目间的柔和被突如其来的思绪冲淡了些，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苦涩使她眼底的神色更深。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皇后的贴身女官若素的喊声，温绮弦恭敬的跪拜在地，头俯的更深。
直至一双绣着九凤，做工精致的绣鞋停在自己的身前。皇后身上的香气与这殿里的沉水香很是契合，不张扬且十足稳重。所以温绮弦才相信，有时候一种细微的东西便可看出一个人的内在。
“起来吧，前几年你受了寒，这膝盖可是受不住的。”说着，皇后一双素白纤细的手便扶住温绮弦的肩膀，稍稍用了些力量将她拉起来。
年近四十的皇后看起来也不过三十的美妇人，一身凤朝九天的锦袍为她平添几分威严，眉宇间隐隐透露出一股书卷清香的高贵感，而肤色也是意外的白皙。
而这样清贵的人却甘愿投身滚滚黄河水，只为保全天家一生名誉。
两人先后落座，皇后使了个眼色，若素便带着偏殿内的所有侍女离开，守在正殿门口。
“我本不愿与你提起这事，徒添伤感的事想必你也是不听的。”皇后一双盈盈美目中含了千万分的思绪：“只是我曾受你母亲托付要好好照顾你，这些年你在温家的境遇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你始终不让我插手。但这件事断断不能再随着你了，弦儿，你且老实告诉我，对于燕王，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若他能够安安分分不招惹麻烦，我自当随了先皇的赐婚嫁与她。只是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燕王的年纪比我大上三四岁，心里恐怕也有些放纵自己了。”
这不惹麻烦也确实是她的心里话，温绮弦呷了口茶，眉目间的神色被茶盏里的云雾缭绕所掩盖，连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似真似假：“我知皇后娘娘挂念我，只是这门亲事既然已被燕王提出不要，我是断断不会拉下脸面来恳求的。”
“你这性情倒变得不少……”皇后长叹一声，既然温绮弦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必再劝。说到底，皇后心里对燕王还是有几分不满，她也是嫡女出身，家里那些腌臜事情她也看得不少。
只是这退婚，终究对女子名誉有极大的影响。皇后心里仍抱着几分犹疑：“你把话说的这般没有退路，只一样，退婚之后的琐事你做好打算了吗？”
“绮弦知晓娘娘心中担心什么，只是老实说我并没有应对之策。”她放下茶盏，端正的向着皇后行了叩拜大礼：“但在此处，绮弦想向皇后娘娘提个不情之请。”
“来日退婚之时，请娘娘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赐我‘嫁娶自行’的旨意。”
话落如惊雷，皇后缀着蔻丹的手指一颤，声音强自镇定：“这可玩笑不得！退了婚又求这样的旨意，你莫不是真打算步你昭宁姐姐的后尘！？”
“我不想我未来的良人被身份所牵绊。”说罢，温绮弦又深深的俯下去，“请皇后娘娘答应绮弦这不情之请。”
凤座上的人半响无话，微微抬眸只能迷糊瞧见那熏香正轻轻柔柔的漂浮在空中。
温绮弦并不打算起身，她前世因为这一牵绊导致家破人亡。今生，在这一点上她断热不会再让步。
皇后倒有几分恍惚，当年她先苏徽出嫁，而后苏徽的婚事她也曾百般劝阻却终不得法。看来，这对母女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性子啊。
罢罢罢，苏徽当年的事情已是定局，如今只是这样的心愿……打定主意，皇后只是轻不可闻的叹息了声，将温绮弦叫起：“这事情，我答应你了。只是究竟裁决与否，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思。”
即便是共枕多年的恩爱夫妻，皇后仍是无法越过那根本去。
唤了若素进来，皇后道：“今日传你进宫，陛下那边也召了燕王。我让若素送你走御花园那条道路，这样也可避免与燕王再有什么正面接触，你看可好？”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若素上前几步，宝蓝色的衣袍往外稍稍翻开，白皙的手指向外侧一指：“温小姐请。”
温绮弦淡笑着应声，临出门前愣了一愣，这才记起方才那位女官的事情。
她转过身，声音并不压的十分低：“纵然陛下娘娘伉俪情深，但这后宫毕竟有脂粉三千。不懂事的人可得早作处理，不然就如同这殿里的香，转眼就抓不到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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