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达开坐在床尾上,翻开了日记,风就停止了。陆达开咬了一下牙,就冲向窗户,把玻璃窗用力推开,也把厚重的窗帘向左右两边分开。正午阳光就照满一室,墙上相片中的动作也静止了。
他走回床上,坐下来,翻开了日记。林立三的日记:
2010年3月12日我发现不夜明常常有意无意间摸弄着手提电话,就像在等待别人来电一样,使我心生奇怪。但开心的是,他近月连破两桩案件,作为朋友,我当然替他高兴啦!2010年3月14日已有很多天都未能跟不夜明联络上。心急地去到他的办公室找他,听他的同袍说,他已有两天没有上班了,也联络不上他,大家也正替他担心。而不知为何,我的心忽然害怕起来,使得我整日无法集中精神工作。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一定和手提电话中的人有关,我决定去暗中调查他。2010年3月15日阿O,不夜明突然打了电话给我,叫我去调查他的手提电话来电记录,我的直觉没有错,真的和他手提电话有关。我没有进一步问他任何事,我委托了朋友调查他的手提电话来电记录的同时,我决定运用我跟踪技巧,去了解清楚整件事……2010年3月21日自从到了陆达开办公室之后,我就经常头痛,起初只要歇息一会便没有大碍,但现在病发时间越来越持久,也频密了很多,而且我也总是回忆不了在办公室期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一想起头痛又发作了……(听到陆达开叙述到这里我不禁讶异得张大口,如遭电殛。而脑内不断回想起当日的片断,亦不禁苦笑了一下——我原来一直被小林跟踪了也懵然不知呢。而陆达开也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这段叙述是在仍在住院期间,陆达开来探望我,我向他提出想把这件事情记下来,起初他也不太愿意,但始终整件事情也因我而起,亦和我有莫大关系,而且我也向他提出了把我失踪期间的事如实相告,他抵受不了这令人心痒难熬的诱惑,不情不愿的把自己也面对不了的缺德行为说出来,一脸尴尬和无奈。(反而林立三知道后慰解他,说是当作一次告解好了,也幸亏他有看到这日记才能解开这件事的疑团。)(而我当时听到陆达开说到这关键节眼上,竟没有说下去,不禁白了他一眼,就道:“哼,你又想学我卖弄关子吗?)(“不……不是,”陆达开抓了抓后脑,状甚委屈。“是因为——”)当陆达开正想继续看下去,把事情了解更多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是医院通知他,林立三已经苏醒了,现在被安排入住单人病房。陆达开合上日记,放回书桌上,而整个人像被电极了一下,清醒过来。对于私自偷窥了林立三的日记萌生了内疚,就决定立即动身离开。而当陆达开驾车远去之后,林立三的睡房窗门突然“砰”的一声自动关上了,然后在窗帘下的阴影向前慢慢伸延,现正伸向书桌上了。墙上的相片又活动起来,更有一些照片整幅已化成漆黑一遍,然后像水满泻了一样,一幅接一幅照片流向下面的照片上……。而窗帘竟诡异地向上焚烧起来……我听到这里又忍不住插话:“那本日记呢?你……你没有带走?”这本日记记述的内容大部分是关于我的,我当然焦急地追问陆达开啦。陆达开却摊了摊手,像是事不关己的耸耸肩就道:“我都赶去医院看林立三了,还理会那本日记来干甚么呀。”陆达开虽然说得像有点不负责任,但说的却是合乎情理,令我一时语塞起来,无从发烂,答不上话来。“不过,我也没有立即到医院探望林立三。”“啊?”“因为我先去了找谭燕萍女仕——”陆达开用一种很神秘眼神望向我,我虽然满脑子问号,但他必有道理在,我只好乖乖的静下来听他说下去。在公路上驾驶着汽车的陆达开没有立刻到医院探望林立三,他决定先去找谭燕萍女仕,了解那些照片的事。当陆达开站在病房门口,正想着如何向谭燕萍询问之际,房门却已被打开了,开门的人正正就是谭燕萍女仕。陆达开有点讶异,谭燕萍却先开口,道:“陆先生,多谢你一直相信我,这几天我在床上反复在想,有关冲晒房的事;我相信你也很想知道,所以才来找我,对嘛。”陆达开也不怕开门见山地大力点头,直认不讳。他走了进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待她把话说下去。谭燕萍行到窗前,站着,并没有坐下来,望向陆达开,眼神坚定。“我想了很多遍,我肯定在冲晒房内的人就是我死去了很多年的爸爸。”陆达开更错愕了,却没有把她的话头打断,谭燕萍就吞了口口水,继续叙述她的故事:“在我27岁那年,我爸爸...过了身,死了,当时我...好似一下子什么也消失了一样,脑内空白一遍,混混噩噩,什么也失去了动力,什么也不想知,不想理了……足足有一个多月……“我爸爸生前是个自由记者,时常都会出国走访一些专题人物,他是在一次工作中不幸遇上车祸而过世的。有一日,我在处理爸爸的物品,突然好挂住他,又想起小时候的共处嬉笑的画面,我立时冲动到扑向爸爸的衣柜,用力地把它打开,然后拿出他生前最喜欢的深蓝色衬衫,他说这件衬衫上的蓝如像青岛的美丽海岸线,是他和老妈子相识的地方……“我试图臭着衣服的气味,去忆想爸爸的一切,但,但什么都不一样了——我之后打电话到公司辞去工作,我决定紧随爸爸曾经行过的每一步路,到过的每一个地方…所以我也都当起由记者来;我就在旧报刊中找寻他撰写过的所有报导文章,就沿着他曾到过的国家地区作采访工作起来了。”谭燕萍说到这里,眼眶内有泪水在打转,声音哽咽。陆达开没说话,递了一杯开水给她,她呷了一口,感激地微笑了一下,又再道:“我在这近十年来不断漂洋过海,涉足很多穷山恶水的地方,就在出事前两天,我在柬浦寨机场候机回港,由于时间尚早,故此我去了机场外围拍摄一些风景照片,就在这时,有一个貌似我爸爸的人在我面前行过,我实时举机拍下了他多幅照片,但当我放下照相机,却已看不到他了。”“你没有实时观看相片?”“没有。因我使用的是胶卷照相机,故此未能实时看到拍摄了什么。”“之后呢?”“之后我回到家里便一直赶稿了。而在事发前我刚去了报馆交稿子,回来后就发生了……这件事了。”“那些底片不是你冲晒的?”“不……不是我!”谭燕萍被陆达开这样突如其来一问,心头一栗,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是他?……会是他……!”陆达开不禁惊讶得张大口,瞳孔也扩张。“我……我想是了……”谭燕萍像是一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立时睁大了眼睛,声音抖颤起来。她开始知道事情已远远超出她所想象之外。陆达开没再追问:“那么,在你拍摄你父亲时,你有没有看到在他身旁走过的男人呀?”“男……男人……?”“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了!~就是相片中在你父亲身旁走过哪个人?他是我朋友不夜明。”谭燕萍听后面色大变,“在……他后面……有……有人?”陆达开紧张地向她用力点头。“当时除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谭燕萍用肯定语气回答,但声音在发抖,也开始感到森寒了“没……没有任何人?”陆达开就像个播放器,不停重复提问同一个问题,眼神渐渐陷入迷惘,说到最后,已像是自说自话了。谭燕萍更用力点头,喉头不断上下滑动。他们相互对望,没有再说下去。整个斗室顿时蒙上一层白色恐怖氛围。活在这房间内的生命就像一下子被一股来自心内的寒意僵凝着,所有动作都变得迟缓,不受控制。“滴滴哒……滴滴哒……”谭燕萍不自觉地把手中的水杯倾斜,水倒泻在地上,发出滴滴哒哒的声音。陆达开立时神经质地看着地面的水有否起变化。谭燕萍望向他,更觉事态不寻常了!这感觉就和当日打开冲晒房门时一样!“是……是怪物?”她不禁冲口而出。但声音细弱惊颤,就像一大声便会惊动了“它”。陆达开已看得入神,充耳不闻。“滴滴哒……滴滴哒……”那滩水不断在扩张、蔓延。但陆达开高度注视着,面上肌肉也因过份紧张而抽动。谭燕萍深吸了口气,就遁着他视线方向,慢慢地,望向地下去。谭燕萍看到被她自己倒泻的水像是有生命似的不断在扩大再扩大,然后不停向前流动,而水面上闪亮着明暗不定的白光。看着看着,谭燕萍登时面如死灰,瞳孔不断扩张、再扩张!眼球渐渐凸,快要掉下来了!她喉咙同时不停吐出奇怪的“哦哦”叫声,但陆达开看得痴迷,未有留意谭燕萍的变化。“滴滴哒……滴滴哒……”陆达开耳畔又传来惊心的滴水声。陆达开心神一恍,摇了一下头,就慢慢转睛,朝着声响望去。他惊觉又有水从高处流下来,他望向地面上,他看到那滩水竟是血红色的。他惊疑地从那滩水处慢慢向上望,向上望,就看见到一个正不停吐血的大嘴巴,他怕得登即退后了一步,再向上望,就见到吐着血的竟是谭燕萍!陆达开看到她正诡异地垂头吐血,面色惨白,像是已失去意识,情况十分诡异。他深吸口气,不理那么多了,扑前一手托起谭燕萍就立即向房口冲出去,一面放声呼唤医生,而他背后仍旧听到水声滴滴哒哒的响过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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