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达崩溃边缘了,我整个身子也有气无力地、摇摇摆摆的由监狱大门走出来,一走出门口,我就失控起来,漫无目的地像是发狂般向前拔足狂奔。画面也是不协调的。一切都是不合理的。但现实呢?事实呢?我一边向前狂奔,一边却流住眼泪——失控的眼泪。但我清楚知道:眼泪绝不是伤心。狂奔绝不是恐惧。当我奔出公路,跑到一个路牌前,我就像遇溺者看见浮木一样,狠狠地用双手抱着铁柱,前额也紧紧贴在铁柱上,眼泪却已停下。心脏由超负荷状态开始变慢、变得回稳下来。人也在大口大口地吁着气,然后双手连同整个身子都顺着柱身慢慢下滑,直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我才松开手去斜撑在地面上,松出一口大气。我也开始笑了,望着正午的太阳,笑得比任何人都开心,甚至笑出声音来。***人,面对逆境,不是要逃避,而是要学习面对。人,面对恐惧,不是要畏怕,而是要学习微笑。人,面对困难,不要被绊倒,而是要去跨越。面对/微笑/跨越非常人才可看到非常人的风景。面对/微笑/跨越太阳总会在后头。就在死暗的尽头!
***回到老家里,我把门匙抛向玄关的木柜子上,然后一边脱去上衣,一边行进大厅沙化处,抛下衣服,我就桩在沙化上,什么也不去理不去想,就让那份无形压力带领我沉沉的睡去。当我醒来时,已是零晨三时了。我是被右手掌上传来的痛楚所弄醒的。那种痛楚就像被火烧般炙痛。更像是……被刀割伤般痛楚。对,是割伤!想到这里,痛得我立刻一面用左手托着右手碗,一面弹跳起来,而此刻我已痛得浑身冒汗,已痛得不愿多走出半步,去把电灯亮起来,就索性大步的走到窗口前,利用微弱的路灯光线看到我右手掌上的情况时,吭哧——不由得被吓到我脱口叫了一声,整个人陷入一片迷惘,不知所措。那令我痛得死去活来的原因,是来自手掌心上,那些就像被刀割破皮肉所刻划出来的3个数字:“6o1”但事情还未完,仍持续着——在右手掌中的1字旁边的皮肉首先传来一阵刺痛,然后我便看到它有规律地慢慢向外裂开,再被人雕刻出一个8字。这痛楚很难受,把我压得呼吸不畅,入气多出气少,而汗水从毛孔中不停被挤压出来,腾出空间,被那份随着皮肉割裂紧接而来的恐惧强行占据,整个人不自然地抖动又惶恐,很无助。怕得我想握起拳头,极力去阻止它对我继续伤害下去,但那股横蛮霸道的可怕力量却硬生生的抽扯着我的手,然后冲开了手指,继续在我手心上刻划着……写着字……痛得我已眼泪和鼻涕都失控地直流出来了。时间恍惚被人拉长了一样,过得很慢,就像没完没了,但痛楚却没因此减少。直至心中的恐惧感觉进占我每条神经线,完全代替了痛楚,使我麻木,没有任何反抗意识——而它仍然持续着,继续……继续在我手心上刻划着……写着字……我实在极端讨厌这感觉,我不想被它控制,这感觉会令我想起从前,我第一次和大胖子特林叔叔见面的狼狈情形,也是我第一次碰到令我极度惊慌的事情。当时我只有十二岁,正在校园被一只无头鬼追杀。从我在男性洗手间碰到它开始,它就一直穷追不舍的追捕我,无论我怎么样东奔西走,它都能追及我,它不是已没有了头颅吗?回想起当时情况真是十分搞笑和狼狈,在我快要逃出校园门囗时,哈哈,我竟撞进一个大肚子上,而塞在门口的大肚子就是属于大胖子特林叔叔的。那家伙也太可恶了——哈哈,他只是垂起头来看着我,也望向在我背后追赶而来的无头鬼,却偏偏还是堵塞门口动也不动。我那时个子很小,否则我一定狠狠揍他的臭肚子。我记得,当时我又惊慌又混乱,看到那无头鬼快要捉到我了,我唯有向那家伙哜哜嘈嘈地解释情况,求他让出一条生路,但他像是吓呆了,还是胖得不能再动呢?居然原封不动,连心脏也没多跳一下——或是……他其实年巳吓死了呢?我焦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这胖子确实的是个讨厌鬼,我……我究竟要怎么办才好呢?——那无头鬼已追到来了,它散发出来的寒气已侵入逼近,使我哆嗦起来。我又再次仰头向那个大胖子不停指手画脚地解释,甚至语带恐吓地指着无头鬼,警告他,叫他若不让路,那无头鬼也必定会去吃掉你。那家伙可能真的已吓呆了,或是胖得脑袋也塞满猪油,脑筋动不起来,硬是不肯退让半步。我开始发怒,咬牙切齿的在他臭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那家伙果然疯掉了,看到我忿怒,看到我揍打他,他居然像很满意地笑起来,还紧紧抓着我双肩,把我硬生生反转身,面向那头已近在咫尺的无头鬼,而那头无头鬼也向我全力扑过来。我怕得尖叫起来,别过头,已失去反抗能力,本能反应地只懂向后退,使得我有大半个身子都埋在他的胖肉上。他却仍死抓着我双肩没放开,把我硬生生又反转身去面向那头已到面前的无头鬼,却听见他的沙哑声线在我耳边向我说:“你怕的话就跟我一起向那臭家伙说:走你,玩儿去!”我虽然听得很清楚,但我实在弄不明白这句说话的意思,也不明白说了有什么帮助,我只是不停发抖,别过头,就像一头面临猎杀的流浪狗一样。但那大胖子没放弃我,竟把他的脸贴在我脸上,用身体直接告诉我,他要和我一起面对。我内心不禁激动起来,像有团火热在燃烧,使我感动得快哭喊起来,但我知道这绝不是哭喊时候,所以压抑住。那大胖子又在我耳边把话多说一遍。接着我脑海浑沌一片,只记得自己在昏倒前用尽全身气力大叫了一声:走你,玩儿去!而此刻的我正与回忆中的自己同步地在昏倒前,用尽全身气力的一起大叫出这一句后,我就渐渐感到晕眩眼花,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我再度苏醒时,已是清晨五时了。当然我在校园遇到的无头鬼在我醒过来时就与那个大胖子一起消失了。自此当我面对恐惧的时候,我也会向它喊叫喊出:走你,玩儿去!我便能回复过来,不再感到害怕。那个大胖子特林叔叔也着实神奇,我多次悄悄跟踪他也无法找出他的住处,也难以主动联络得上,却往往在我最危急、最沮丧时候,他就会像是变戏法般适时出现在我身边,令我不感害怕,不感孤单。他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良师,我们有时会一起谈天说地,绝大部时间上都用来说说面对困境的哲理,当时我一知半解,有时会感厌烦,但与他相处我总会感到无比亲切,我也实在很享受这个时刻,没有压力的,自在的,令我不再抗拒。而他的话潜移默化地令我深受影响,使我再也不能细分出我的相法有多少是出于自己了。至于他教我说的,走你,玩儿去,哈哈,或许这句由天津话“走你”以及北京话“玩儿去”混合在一起的说话,根本并没有什么神奇魔法蕴藏其中,只不过正如大胖子特林叔叔教导我的话,是信心和克服问题。这句话意思是:走开点,一边玩笑儿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发音方面“玩儿”要重音读出,“去”要轻声说吧。反正那时年幼的我就是十足相信这话会带来神奇效用,在习惯使用后就成为我面对恐惧的“抗衡魔法”咒语好了。而每次说起这句话,我总会想起大肚皮的特林叔叔。想着想着,我已差些忘了右手掌的事,也因为我不再感到手上有任何痛楚了,令我不禁在失笑,心想:莫非之前只不过是造了一场疑幻疑真的噩梦?但我只是嘴角笑了笑,然后就实时停止了——我发现自己不但满面有眼水有鼻水,而且,而且也看到了右手掌心中有几个微微凸起的文字。呼哧,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根本不是造噩梦那么简单。我不禁恐惧起来,登时冒出了冷汗,这些冷汗就像一把尖刀在我背脊上狠狠划过。在我手心上那些数字、文字不就是狱中女囚犯向我所说的地址一模一样嘛。而就在此时,手机又在沙化上一面颤动着,一面大声地响起来,打破了四周的静默,也同时震动了我的心灵。我恐惧地往沙化处望去,望到那个响动不停的手提电话,心头也同时失控地在狂跳——今次会不会又是她打来呢?这样一想,令得我整个人都崩紧起来,怔怔地就这样站着与那部手机对峙。人对物的对峙。响声对静默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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