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筹闻讯赶来,看到倾群眼睛一亮,“小姐,终于回来了。”
倾群见他憔悴了许多,过去跟着锦崖风光无限,如今家道中落,还能留在容府,实属不易,她不禁道:“容筹,辛苦你了。”
“小姐莫要这么说,若说辛苦,苦的是夫人、小姐。”容筹交握着双手,有些不安,面露忧色,“夫人病得很重,张家又来要人,还要小姐拿个主意。”
倾群随他来到张蕴的房间,容筹垂手立在门外,倾群走了进去。光线幽暗,床边放了一张桌子,容康正坐在桌后读书,看见倾群进来,起身施礼,“姑母。”
倾群抚了抚他的肩头,走到床边,暗暗吃了一惊,这还是那个风姿绰约的张蕴吗?没想到短短七日,她就沦落得如此形容枯槁,瘦得仿佛只剩一把骨头。倾群鼻子一酸,哽咽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张蕴反而笑了笑,“你来了,好久不见。”康儿上前扶母亲坐起,倾群稳了稳情绪,坐在床边,“怎么几日不见就病了呢。”
张蕴垂下眼帘,一如从前含蓄而优雅,“都怪我不争气,一点小事,竟闹出病来。”她眯起眼看了看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苍白的脸仿佛被点亮了些许,“这会觉得好多了。”
倾群握住她的手,“前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那封休书,你别放在心上。伴君如伴虎,哥哥当初以为自己不能保全,不想连累了你。”
张蕴虚弱地咳了一声,捂了捂心口,“我又岂会不知他的一片苦心,只是有些怨他不明白我罢了。”她靠在枕上,“这些年,他就是我的天,如今我想把这个家撑起来,才发现原来这么难,原来他一直这么累。”
倾群深深地看着她,肯定地说:“你已做得很好。哥哥回来会高兴的。”
“他会回来吗?”张蕴眼睛微微一亮,继而喃喃自语,“一定会的,他答应过我。”
倾群握了握她的手,“会的,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相信哥哥不久就会被重新启用。”
张蕴不敢置信,笑了几声,眼中却渐渐含了泪光,“我却看不到了。”她拉过康儿的手,对倾群说:“若我撑不过,请你照顾这孩子,把他交给锦崖。”
康儿被母亲的一番话吓到,叫了声,“娘!”
倾群拿过张蕴的手,放回到被子里,“我是他的姑姑,自然会照顾她,你不用交代这些,放宽心,好好养病。”
她扶着张蕴慢慢躺下,正要起身,张蕴忽然拉住她的衣摆,“告诉他,我永远是他妻子。”倾群听见她平静的语气,心里难过又害怕,她重又坐下,“不要乱想,我就在这守着,睡一觉吧,醒来吃点东西。”
张蕴慢慢侧过身来躺着,手扶着枕头,闭着眼慢慢哼唱着,“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过去每次锦崖从远方归来,宁静的夜晚,欢愉过后,她依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就这样低声唱着。
倾群闭上眼,如儿,张蕴,你们都如此地爱着哥哥,这份爱也生生耗尽了你们两个所有的力气。
傍晚,张蕴沉沉睡去,倾群吩咐如儿留下照料,吩咐妥当,才一个人乘马车回府。
落日的余晖燃烧了连绵的云朵,仿佛一场最绚丽盛大的焰火,不计前尘后世地纵情燃烧着,直到最后的一丝余温也被黑夜吞没,冷却。马车在幽巷里行驶着,车里只有倾群一人,光明如潮汐般退去,她还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莫名的恐惧和空虚侵袭着她,让她像溺水者一样呼吸困难。
马车缓缓停下,李府檐下的灯笼映亮了倾群的前路,这里第一次让她有了家的感觉。倾群跳下马车,迫不及待地踏上台阶,裙摆勾在车边,被撕裂了一角,她丝毫没有觉察。
提着厚重的裙子,她跑过重重院落,终于看到一室昏黄的灯光,一路上她几乎筋疲力尽,用力地推开门,李轻骥坐在床上,转过头正看到她。
倾群只觉这世界被瞬间吞没,无人幸存,无人往生,无人涅槃,只剩呼吸停止的一刻,这已足够她走过去,投入他的怀中。
李轻骥摸着她的头发,好像她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傻丫头,又怎么了。”久未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看到他的手边放着一封展开的信。是桑知写的,她曾过目,里面说明桑知一直怀着国破家亡的仇恨在李轻骥身边,却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他。此次即诨和博和联盟,是她偷了御风令放走博和,她派人刺杀李轻骥,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派侍卫去解救。如今她已远走,只希望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求李轻骥放过他们母子。
倾群只觉两眼酸涩,流不出泪来,她只能紧紧地抱着李轻骥坚实的臂膀,埋首在他怀中,他的温度,他的健壮的身体,都是她的支撑。
李轻骥看着怀中无助的她,“我可在你心里?”
倾群抬起头,望着他,千言万语凝在喉头,李轻骥手指抚过她的红唇,“不需说,我不问。”他伸手抱住她,肩上的伤让他的手无法用力,倾群这才起身,拿过枕头轻轻垫在他身后,“还痛不痛?”
“痛,当然痛。”李轻骥看着倾群,嘴角露出一丝笑。
倾群没有被感染,反而有些黯然,李轻骥研究地托起她的下颌,左右看了看她的脸色,“怎么今天突然悲天悯人起来了。”
倾群刚要说话,管家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掌着灯,“少爷,少夫人,容少夫人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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