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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多数时候都是跟长久,县长,李兵、张四、大憨包、总钻风,王禽兽他们上山去特训,在中午阳光最暴烈的时候走上四十多分钟的山路,然后在一个大树林里呆上十多分钟,喝一点一个叫一碗水的石隙里流出的清泉,再到一个叫黑荡子的水库里洗整下午的澡,快到天黑才回,很疯狂。
晚上则大多数在店子里混时间,但那一般是正常的情形下,所谓的情况就是平时没有停电的时候。但是一遇到停电的情形就不行了,她是那样一个好动的人。一刻也不能停下来,如果那天忽然停下来什么也不做走过十分钟的话,就会让人感到很不适应,就容易不由自主的产生唐味儿会不会随时会疯掉的担心和疑虑。但是一般来讲不会出现这样恶劣的情形。她总是能及时的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来做,慕名其妙的东西来玩。
刚到镇上不久我就遇到一次停电,那天,我正靠在窗前看天边渐渐淡去的晚霞和渐浓渐烈的黄昏,唐味儿忽然一脚踢开我的房间,一脸杀气的冲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当我绝望的以为下午我偷偷的瞒着她去洗澡的事又被她知道了,于是立刻准备向她招供,坦白,以期得到她的原谅时,唐味儿也不由分说的在我面前舞了几个刀花,而后用不断晃动着的刀尖的刀指着我,要我在去杀张家那条远近闻名的大狗和被杀之间选择。那刀中有两尺多长啊!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那夜,我手持钢刀,怀着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江湖豪情,后面紧跟着手提茶条棍的唐味儿蹑手蹑脚、缩头缩尾的推开虚掩的柴扉,正好撞见准备出去喝茶的张二伯,差点没有把老人家吓死。
至此以后,张二伯在店里喝酒,常常喝着喝着就忽然猛拍桌子,对着一脸谄笑,点头哈腰的我咬牙切齿的开骂,小王八羔子,吃一颗花生米,喝一口酒,咪着眼,喝得吱吱响,他妈的,又喝一口酒,差点没有把老子我吓死.....杀狗.....杀狗....吱.....敢想杀我家的阿扁......吱.........吱吱......小王八羔子,找死啊?
想杀我家扁扁。
他老人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却能搞得我痛不欲生,追悔莫及,脸上的肌肉都能笑酸,还要不失机的给他倒酒,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喝高了就要耍酒疯,就会抱着一个人嚎啕大哭,那哭声让人了....听了......总之,他撕心裂心肺,肝肠寸断的声音让人听了感觉是如此这般的痛苦,以至于不明就理的人总会一边同情的望着他老人家,一边义愤填膺,满脸正义的嫌憎的望着我,那目光分明是在说不知道我究竟对那么一个头发斑白,风烛残年的老人的扁遍做了什么凶残歹毒,令人发指的事,才让老人家如此的伤心,唯一切实可行的方法是见了他老人家就准备狂奔,到别处的地方生存,但是有时候是不能够的,因为他会专门点我陪酒。
极其痛苦!
关于那次杀狗的事,还能记起的事是,时至今日,一想到那夜老老头子那张惊世错愕的脸,剧烈哆嗦着的花白胡子,和手,还有那惊怖欲绝的眼神,就会令全镇人都知道全天下我最怕的人不是父母,不是陶师傅,不是唐味儿而是张二伯的我忍不住想笑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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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些之外,她还会在夜半三更的时候来踢我的的门,让我起来陪她听青蛙叫。
以至后来,每到青蛙叫的季节,睡觉一睡到夜里十一二点我总公自然而然的醒来,非要像辛弃疾说的那样听取蛙声一片良久后方能再次入睡这一顽固的后遗症,而且,她还不许你睡在床上,把你弄志来跟她一起趴在空前那张据说是明朝的雕花书桌上陪听,也许是多多少少觉得有些理亏的原因,每到那里唐九就会显得特别温柔,她会跑去给你泡杯热茶提神。还会给你捶背什么的。热情得让人觉得不陪她听那什么蝌蚪叫,看黑油油的或灰蒙蒙的天就会内疚得睡不着觉。
还有一次,她不避千难万险,排除无数艰难险阻,从崖壁外慢慢的移到我的窗口,爬了进来,见我不在,又百无聊赖的爬了出。刚出去又听到走廊里我回屋的脚步声,就想等我进屋后从窗户爬进来吓我,结果吓是吓着了,不但吓着了,而且吓得很惨,差点儿没有把我吓死,当黑影忽然从窗外一闪,我本能的拎起书包就向黑影打去,....于是,--唐九同学凄厉的尖叫惨嚎声就忽然在这黑夜里温柔静谧的小镇响起,还算她狗屎运气好,不知怎么顺手就捞住了窗户的一角和书包带,而我,也不知怎么就趴到桌上抓住了唐味儿的衣领,反应之快,连后来后怕的回忆当时的情形的我自己都感到奇怪,怎么怎么就把唐味儿捞住了呢?!
结局是,后来,当听到唐味儿尖叫后蜂拥而来的人们冲进房间,看见吓得脸青面黑相视狂笑的我们时,就像看到见了两个活鬼。
但是那种情形还算好的,是在无聊而唐味儿又找到了事情做的时候的情形.若是遇到停电而又无事可做,唐味儿就会彻底崩溃,她就要带我去看星星。
有一天晚上,停电了,唐味儿在店里等一个不知什么人的人,在店子里转啊转,晃得人心烦,久等而不至,就忽然疯掉,就牵了我的手,说是要带我去看星星,还诚邀陶师傅同去。被陶师傅婉拒了。
坐在镇对面最高的山上,除了绿油油的草,山上一棵树都没有,再有就是有着的自我表现欲的种种不知疲倦的虫子和远远的和这些虫子同样有着同样强烈表现欲的连绵不绝的唱和着的蛙声。
那夜唐味儿显得前所未有的安静,坐在那里,双手托鳃,凡着眼看天上的星星,很白痴。
有时就会看到流星,那辉煌灿烂的流星啊.....
可是我恨流星!
那晚在百无聊奈的躺在草地上望了好半天夜空,无聊之至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正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一个叫唐九的女人拎起来狂扇耳光,扇得人叭叭响,我猜国民党反动派拷打坚强的地下党也不过如此。
流星!流星!她一边欢喜的望着天,一边不断对我摇晃,一边语无伦次;自顾不理;神情疯狂;目光呆滞的对我说:小飞,流星,流星。阿飞,流星,我刚才看到流星了!我看见流星了!
说着说着还兴奋的用一只手猛掐我脖子。我于是怨毒的望向天上的繁星,啮牙齿良久后又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看还在望着天空傻笑的唐九,一会儿又倒地躺下,--对于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和应该说什么才能恰如其分而有效的表达自己的愤怒才好。即使是一把把她按在地下活活的捂死也不能表达我此时的愤怒的万一。
但是唐九浑然不觉,她仍然神秘莫测,意味深长的望着天空的群星发着荡人心魄的而又空洞无物的微笑。
我猜想她一定正在幻想着用自己自以为致命的微笑让天上的星星们因羞愧而黯然失色,雪花般的飘荡,进而出现流星交织如雨的奇观。
就忍不住想叫她不要再傻笑了,不然再笑下去。所有的星星都吓跑了,那时别说什么流星,什么都没得看,只好看空气,但这话我终于没有能鼓起勇气说,我很怕,我很怕那个叫唐九的女人失控之下打青我帅气的脸,将我由人变以一种叫熊猫的动物,那就太值得了。
那夜唐味儿非比寻常,不可理喻的固执,非要再看一颗流星才肯回家。
嘴里还不时喃喃自语:怎么还不来呢?怎么还不来呀?--好像有那颗星跟她预约过似的。
那里我就知道唐九疯了,任何试图说服她打消那个不可理喻的疯狂的念头的想法都是不可理喻而疯狂的。
我于是又老老实实的重又趴在地上睡觉。
偶尔眼看看坐在身旁的唐味儿,双手抱膝,下巴族在上面,一动不动,一眨不眨的望着天,有风,吹动着她鬓边的发丝。
但是那晚唐味儿终究没有能再看到星,....那一夜因为冷,我觉得在山上的那段时间变得如整个冰川期般的漫长,当我第三次被冷醒,终于失去理智,对唐味儿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绞尽脑汁,阐精竭智的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谢天谢地,唐九终于忽然天良发现,决定为我作出牺牲:放弃。但这只是来自唐味儿同学的官方措词,也许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了耐性。
理论上听到这一消息的我应该像沙漠中忽遇绿洲的奄奄待毙的旅人一样狂喜,但那里与寒冷去追赶的作顽强的抵抗和斗的我也精疲力尽,奄奄一息,我缩着颈,一边像鸭子一样叉着腿一摇一摆的走路,一边胆战心惊,毛骨悚然的听挽着我的手,头靠在我的肩上描绘在不久的将来,她将带着我和被子,上山看流星的蓝图,走在似乎一下子变得连绵不尽的回家的路上,四周一片死寂,似乎在远处传来隐隐蛙声中,--但也许只不过是错觉。--最黑最纯的夜开始温柔的降临。
但是我们终究没能带着被子去看流星。那一夜的山上。竟成了永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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