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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苏业(1 / 2)



第十章苏业

(一)

石同狠狠地拍了拍商驰的后背,然后拉了拉他的双臂,将那股憋在胸前的恶气给顺通了,商驰这才睁开了眼睛。

墙上直直地立着一个人,一个中年的男人。他穿着灰布麻衣,身长约七尺,偏瘦的脸,额头上散着几缕青白夹参的头发,一双如死灰中扒出来的眼睛,凸在深陷下去的眼窝里。

他用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商驰,在那死灰般的眼神里却似乎有着一种渴望,一种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的渴望。

他就是失踪了几日的史东,但他其实就是司青。六年前,他从塞外回来之后就潜进了李府,他本想找李牧寻仇,却一直都没有下手。他在李府默默地调查着十年前的真相,同时暗中寻找商驰的下落。但商驰却像消失了一样,自己虽然知道他就在邯郸,却又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

直到一年前,他听说了亭间府这个秘密的官署。那日杨箕到李府中和李牧商量事宜的时候,司青就在门外,但司青并不是偶然站在门外的。商驰门外的那乞丐也正是司青扮作的,商驰虽然已经察觉到,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司青的模样会已经变得如此的苍老。他在商驰的院子门前守了整整一天一夜,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这个报仇的机会。

“你是谁?”商驰问道,他抬起头就看见了司青,他虽然猜得到那就是他,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今天的司青居然已经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模样。

“不认得我了?”司青冷冷地笑了笑,轻声反问道。接着,司青从墙上跳了下来,像鸟儿一样,轻轻地落到了商驰的旁边。

商驰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看见他重新活了过来,而且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身边。但他心底里却没有一点的惊喜,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用非常平淡的声音说道:“果然是你,我早该想到那是你的。”司青只是默默的立着,他眼睛紧紧地盯着商驰,似乎是想重新认识他。

“这么多年,你的样子变了很多。”商驰道。

“哼?”司青用一种讥讽的口气道。“你也变了很多啊,不是吗?”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商驰问。

“以前你藏在别人的后面,我找不到你。如今的你都成了邯郸令,想不知道你住在哪倒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事情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商驰说道,他当然知道司青是来干什么的,司青是来寻仇的,他是找自己来报当年的灭族之仇的。

“那事情是怎么样的?”司青冷冷的道。“我在将军府里已经查到了一切,商驰,你真不该将那些东西也录到卷宗里。”

“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我却没有对不起你的族人。”商驰道。

“你骗得了别人,但你却骗不了我。”司青说着又向前迈了一小步。“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内鬼。”

突然听到石同一声大喊,接着就有十几个持着武器的家将从门外冲了进来,将司青团团围住了。司青却仿佛看不见他们一样,他心中的仇恨已经遮蔽去了一切,现在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商驰一个。

“司青,我现在不能跟你走,对不住了。”商驰话音刚落,十几个人已经叫喊着朝司青冲过来。

但是,片刻之后,他们都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弹开到了一边,或死或伤或者晕了过去。他们的兵戈矛戟也都被震断成了好几截,木屑矛头凌乱地散在院子里。而商驰也被甩到了墙角,头撞在了墙上,真真正正地晕了过去。

石同在远处站着,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可怕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再出。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太快了,但是他知道,再调来一百个家丁也不会是司青的对手。

司青径直地走到了商驰身边,然后就将商驰背在身上,越过墙离去了。而商驰府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敢有任何举动,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玉是从哪弄来的?说实话!”那人恶狠狠的问道。

一个漆黑的房间内,一个满脸伤痕乞丐正被绑在架子上,忍受着苦楚和折磨。

“一位小爷送的。”那个乞丐抬起头来,用嘶哑的声音重复道,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直接实话实说了,但是他们却并不愿意相信这么简单的答案。

“是哪个小爷?他为什么要给你?”

“不知道。”他瘦如枯柴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多少气血,此时更像是一副瘫在架子上的骷髅。

“说不说!”那人说着已经掏出一把短刀,直接就插进了乞丐的肩膀,剧痛立刻转化成为一声响亮的哭喊。“阿---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那还不老实交代?”

“我真的不认得他啊,真的不认得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大人饶了小人一命吧,我只是一个要饭的啊。”他带着哭腔喊道,嗓音拖得又噪又长,就像是要被宰杀的畜生的嘶叫。

“看来他实在不知道。”一个声音突然道。

这人一直都站在旁边,但他却像是和黑暗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但他的话似乎是最有用的,拷问停了,那个乞丐也落得了一个痛快。

(四)

两人来到这里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归鸟,夕阳,薄云,血红的残霞,整座山整个大地披着夕霞浸在似雾如梦的一片和乐安详景象里。

没有昏鸦,没有归人,没有离愁,这本是天下最美的景色,而李吉只是硬着身子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门前的那块孤石上,两眼空空的看着,呆呆的望着。他看的是什么,苏言自然不知道,但苏言也明白这种心情。这种心情谁都有过,可是他也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度来的了。感情那种东西自己本就不该有,又何必去想去纠结呢?

尽管路上颠簸不堪,李吉却还是一直在马上昏睡着,他喝的酒实在是够多,可是让他沉醉不醒的真的只是酒吗?他压根就不愿意醒来,他不愿意清醒不愿意回到这个让他伤心难过的现实世界中来。所以苏言把他带到这里几乎没费任何的力气,就像是带回来了一具尸体,带回来一个死人。但最让苏言感到意外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李吉醒来之后的表现。他居然既不问苏言带他来这的用意,也不关心这是何地,他只是一言不发的从茅屋里面走了出来,在门外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在那上面一直坐着,傻傻的望着流霞倾尽的天空。

“你是谁。”苏言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不愿意再等,所以他开口问道。

“我谁也不是。”李吉道,他本可以说自己是李牧的儿子,也可以说自己是威远将军,但他却在心底里问自己,这就是他吗?是一个将军的儿子?是一个帝王的宠臣?是太子的好友?

难道自己就是他们的附属物吗?这就是真正的自己吗?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虽然离开了他们,远离了那座城池,离开了那个王宫,摆脱了那些虚伪的公侯生活,但是他自己却永远摆脱不了这个身份,也摆脱不了这个身份所承担的命运。

“你可知苏白。”苏言又道。

李吉自然是记得苏白的。他一想起苏白,就想起他的那几句话来,然后他就记起来那天的傍晚,记起那天的夕阳,记起季玉,记起赵迁,记起他们两人的对话。接着李吉突然就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只剩下一阵阵的酸苦。一想到他们,自己的思绪就变得无比混乱。一想到他们,他就感到自己的肠子在纠缠在打结。一想到他们,他就感到一种莫名的煎熬。这种煎熬的感觉就是思念?可男女两厢情愿才是思念,而自己只是一厢白梦,又怎么算得上是思念。想到这里,李吉心中却又更加的难过。

“认得。”李吉道。李吉虽不明白这人将自己带来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人问自己这些问题是何用意,但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去想这些东西。他已经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无所谓,既然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也就自然没有必要去想这些事情。所以无论这人对自己是好心也好,恶意也罢,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你知道这个图案吗。”苏言拿出一张帛纸,上面绘的正是巴尔木族的‘月’。

李吉自然也是认得,他当然认得这个他自己不知道亲手绘了多少遍的这个图案,但是他所认识的这个图案和苏言所要的这个图案的答案却似乎并不完全相同。

(五)

柳绿桃红,春光烂漫。

“站住!看你往哪儿跑?”赵迁拦住李吉的去路。“快点把玉还我。”

“谁让你偷季玉的玉,既然给你偷来了,那…”李吉突然踏上一块青石,单手将那玉高举在天上,对着赵迁道:“在我手上便是我的了。”

李吉本就比赵迁要高些,那青石也只能容得下他自己,赵迁自然是碰不到他,心中虽急也没有办法。但李吉却不知这玉并非季玉的那块白玉,赵迁见季玉身上这白玉洁碧无瑕,仅饰以红绳,佩于身上就令人看着十分怡心。他那日在宫中又恰巧见到一块形质相似的白玉,便也以红丝结带,携在了身上。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与季玉多了点相同之处,自己心中越想越是欢悦。尤其是当这日他早课胡思乱想时拿到手里来给李吉发现,还被李吉当成是季玉的白玉了,心中更是得意,却不想一不注意却突然给李吉夺了去。他一方面怕被季玉瞧见自己难免尴尬,另一方面也不愿就此说破反将李吉心中的那份嫉妒给消了去。赵迁心中的这种感觉虽然十分矛盾,但矛盾纠缠的同时自己心底里却有感到非常的畅快。

“你们俩又在玩闹些什么呢?”这声音正是季玉,季玉远在亭廊里向着他们喊道,声音虽然也不大,但是他们却听得清清楚楚,毕竟这声音对他们来说都是最让他们切切关心的声音,而这种声音本来就不需要多大就可以听得到。

李吉转过身看到季玉,心中一阵欣喜,刚想张口,却突然被赵迁给扑上来,一下便将他手里的玉反夺了去。

“季玉,赵迁偷了你的玉,我这就帮你抢回来。”李吉转身就要去追赵迁。

“不是呀,我的玉在这呢啊。”季玉嘴角微微的上扬,眼睛睁大了些,微微地嘟起了两腮,说道:“李吉,你就会胡说,哪会啊?”那表情像是微笑像是微嗔像是责备又像是关切,这个表情在他们两个人的心中也都激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他们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无事不谈无话不言,但这时李吉和赵迁都明白,随着他们的长大,这份情谊不再一如往前。虽然他们也没有做过任何的对不起彼此的事情,也没有对彼此有过任何的伤害,甚至连这种心思都不曾有过。但这份多年来的情谊就这样渐渐地变了,变化的原因也就只是因为他们长大了。虽然他们内心深处也都在极力地维护,但他们却阻挡不了他们自己的成长。世事的变化改变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情谊的生疏也是成长的代价之一。即使是两兄弟,也难免会有分歧会有间隙,也会有异意。更何况他们毕竟尊贵不同,来日更是君臣有别。他们都知道,无论怎样,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赵迁停下来,慢慢地走了回来。

“你认得我的玉吗?”季玉问李吉,却又看了看赵迁。

“认得。”李吉先答道,赵迁也道是。

“是白色的圆玉。”赵迁又加了一句。

“不是的。”季玉噗嗤笑了。“不一样的,我的玉在太阳光照下会在圆里面映出来一个三角的影子来呢。”

…………

这就是李吉第一次见到那个图案时的情景,但此时李吉突然又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

…………

“少爷,你在画什么呢?”史东看到李吉在书房里憋了一下午,便过来问道,对平时连半个时辰都坐不下去的李吉来说,这倒是件稀罕事。

“哦,没什么,我…”李吉不再回答。

史东走了进来,低头正看到李吉画的图案,顿时愣在了那里。可是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捡起地上的一张帛纸来,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个是什么啊?”

“这个是…星象图,我在宫里的旧书上看到的。”李吉撒谎道。

“唔?真的吗?”史东看着李吉,说道。说着,他卷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他的左肩,那个圆的图案正刺在他的肩膀上面。

“想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史东又问。“那你最好说实话。”

李吉见司青这样说,便将实话跟史东说了。史东听完,笑了笑说:“我认得一个匠人,绝对能帮你做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个忙,当然,你得先答应我这件事情谁也不能说。”史东又道。

李吉虽然不明白,为何史东要在自己的身上刺了那个圆,但是这也倒不是什么坏事,他自然也就没有多想。

…………

“认得。”李吉答道。

苏言不想李吉居然会回答的如此爽快,但他直到李吉将第一件事情跟他大概说完,他才明白李吉这‘认得’与他所问的‘认得’却不是一个意思。但是他至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虽然这件事又牵涉到了另一个姑娘的身上。

“你有伤心事?”苏言突然问,他看得出这个少年的心思。李吉不答,但苏言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变化。“因为那个叫季玉的姑娘吗?”

李吉愣了愣,然后慢慢地将自己跟季玉的感情对苏言说了出来。

“有些事勉强不得。”苏言听完后,轻轻的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很熟悉,就像是一个朋友。“也许,有些事情其实并非你所认为的那样,他们之间可能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他本意虽然是为了收服这个少年的心意,希望李吉能够愿意说出更多关于这个图案的秘密或者有关季玉的信息,但他所说的这几句话却并非虚情假意。他也有过不如意,他也有过苦闷恼怒,但他却没有人去诉说,这种苦水往自己心中倒的孤单才更是酸楚。苦水只得自己倒进自己心中,渐渐地自己也学会了舔舐自己的伤口,学会了适应孤单,学会了自己安慰自己。

李吉本来心中一肚子苦水,更苦得无处倾诉,所以才会将这些都倒给了苏言。见苏言愿意听自己的倾诉,他心里本来就心存感激。现在他又听得苏言的这话,更是把苏言当成了知心的朋友。

他正时青春年少,感情的萌动蒙蔽了心智,懵懵懂懂又糊涂了义理。李吉转过头来,看着大上自己十多岁的苏言,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吉。”

“苏言。”苏言也并不欺瞒他,如实答道。但李吉却不知道这人就是前日宫中刺杀刘利的那名刺客。他对别人压根没有多想过一个心眼,有人说这是傻,当然也有人说这是纯真,他们各有各的目的,所以他们也各有各的说法。(六)

“相爷,时机已到。”

杨箕伏在高座之下,对着郭开的位置说。

郭开高高的坐在那里,黄昏的阳光斜射进来,他的笑容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粉,四散着微光。

“没错,没错,时机已到。”郭开难以抑制他的激动,“这一天终于来了。”

“你再重新给我说一遍。”郭开示意他起身,然后说,他想重温一遍这阵快感。

杨箕很快就又把整个策划重新梳理了一遍,一点点的说给郭开,说完又毫不夸张地补充了一句。“相爷,小人可以确信,只要那小子不出现,李牧这次必死无疑。”

“这么说,是李家那小子帮了我们的大忙了。”郭开笑道。

“可以这么说。”杨箕答道,然后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开口。“相爷,可…可我们没能把他带回来,苏言把他带走了。”

“没错,没能带回来。”郭开淡淡地说。

“属下知错,属下无能。”杨箕看到郭开的反应,脸色大变,急忙又跪倒在地上,接连磕了好几个头。“还请相爷恕罪。”

“好了。起来吧,我也没说要怪罪你。”郭开心情正好,也就没有生气。

“不过,你也应该清楚,要是那小子突然回来了,我可就不好办了。”

“是。是。属下知道。”

“以防万一,这次你们就全都过去吧。”郭开又说。

“属下明白了。”杨箕答道。

(七)

远远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很明显是往着苏言的小屋而来。苏言想不出这个入侵者会是谁,他很吃惊,因为这地方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不应该还有别人知道这里。

为了避免麻烦,他只对李吉说怕是郭开的人又追来了,就先将李吉藏进了茅屋内的地室里。苏言这话虽然牵强,可李吉也不细想便信了他。

满目荒草丛生,浮絮随风摇晃,夜幕将要垂临。那人转眼间就来到了茅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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