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零点还有两个多小时,路况比想象的畅通。汽车电台里还在同步直播着春晚,唐修一边指挥着寻找车位一边不忘调侃:“听到董姐姐的声音有没有觉得很亲切?”
“我都很多年没看电视了。”她吐吐舌头,总不能告诉唐修,那是害怕某一天打开电视就会看见徐西忱。她也不喜欢上网,生怕自己忍不住去搜那个人的名字,不愿面对他的生活从此与她无关。
停车场距离山下的入口处还有一段路程,两人跟在一对小夫妻后面才找到了方向。刚走到灯火通明处,程子令忍不住发出惊叹,原来里面已经用栅栏隔开,拥挤的人流才知前路漫漫。琴川北麓有一座千年古刹,距离子令所处的位置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垫脚目测后估略一个小时也走不到尽头。通往山顶拂水岩的过道分流在另一侧,选择翻山越岭的年轻人居多,虽说也是人头攒动,无论如何也能自由畅快地呼吸。
“我们先去爬山好不好,这里人太多了。”子令转头对唐修说,抱歉她真的没有能力转身,幸好唐修就紧紧的贴在身后。
唐修点头:“同意,我们赶紧撤另一边去。”
才到半山腰程子令就累的气喘吁吁,觉得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夜晚有些潮闷的空气早就让人汗流浃背。她停下的时候唐修静静看着,穿透枝桠的光线伴随着人们手中摇摆的手机电筒忽明忽暗,面容苍白是长期缺乏运动的表现。唐修拿出纸巾帮子令擦额头上的汗珠,程子令不好意思的从对方手里抢了过来。
唐修说:“觉得太热就把衣服敞开,一会到了公路上会有风,容易着凉。”
不管他说什么,她总是乖乖地点头听话,像幼儿园里期盼老师贴上小红花的孩子。为什么会这样?程子令也说不出理由,心里有个声音清晰地说着,并不是害羞而是生疏。唐修应该也感觉到了,毕竟他们的相识得追溯到多年前肖漾还在国内打联赛,她整天跟在肖漾身后讨教追男攻略,唐修这个朋友是蹭饭的时候不小心认识的,那时他的前妻还是女友,就坐在唐修身边。往事令人唏嘘,如果那位苏小姐知道有人正撮合他们两位,会不会一气之下跑来复婚。一定要坦白从宽,他们之间的关系太混乱了,哪能有以后。
山顶上四处飘逸着各色素菜的香气,唐修拿出手机后碰了一下子令:“我们往前走一点,西忱他们也在。”
“什么?”这一句完全没有修饰地惊讶还带着微怒,甚至觉得唐修在戏弄她,他们比徐西忱早出发,怎么可能对方比他们更早登顶。这不是重点,关键是因为那个人辜负今夜的良辰美景让人沮丧,而且曾兆轩也会来。
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容易吃亏,除非对象是好脾气的男人。唐修弯下腰看她有些憋屈的脸,不禁觉得可爱:“怎么啦?西忱又不是外人,一会儿就跟他讲是我想来你才当的向导。”
骗人,你肯定早就说盛情难却才陪我来的。子令在心里回应,没敢说出口。不就是见个徐西忱,又不是没见过。
“怎么样?我就说采访车能走盘山公路,我们比较快吧。”
声音……很熟悉,不是徐西忱,抬眼一眼是靳然。她抬眼的时候,不难发现跟在靳然身后的某个家伙,驼色大衣里面穿着黑色的西服,最里面还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不想昧着良心否认,很衬他的肤色,何止啊,整个人都洋溢着行走的荷尔蒙。同时,她的眼光下移,看见徐西忱手里拿着采访用的话筒。一切,为了躲避他的目光,凌厉又温情的矛盾体。
靳然挡在程子令面前,笑得诡异:“令公子也在这啊,我就说嘛,唐医生大晚上哪来的雅兴!”脑袋侧过一些,稍稍移步继续挡在西忱和子令中间,实际上他的身高在西忱面前形同虚设,也就能在程子令身前充人墙:“什么情况,你们俩?”笑声里充斥着戏谑。
生气,她骨子里的那股倔劲总在某个时刻觉醒。在唐修身边她不敢跟徐西忱起冲突,只能把怒火全撒在靳然身上,况且她跟徐西忱好过这事他都知道还故意找茬,犯不着看三个男人的脸色:“就你猜的那种情况喽。”
程子令面带笑意的答案在靳然看来包含了得意,站在一旁的唐修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好奇的是这一圈人原来都是旧识:“你跟靳然也认识?”
状况不太妙,靳然倒吸一口凉气,后悔刚才一时冲动。徐西忱和程子令都开不了口,就让他来回答,只不过答案也是微妙:“就我们以前的大学隔一条马路,令公子同志追过我们学校的校草。”
“校草不应该是咱们西忱吗?你还追过男生,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唐修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转向程子令。
究竟哪里得罪了靳然,程子令恨得咬牙切齿,那货还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徐西忱那样的野草入不了本小姐法眼。”
“噗!”唐修笑出了声,一手撑在面色暗淡的徐西忱肩上:“诶,你的绰号很多啊,小橙子、令公子,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程子令脸上露出茫然,过了一会儿摇头否认:“没有了。”
面对程子令的回答,徐西忱依旧面不改色。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涌向他们所处的寺庙必经之路,他抬起左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冷冷地跟靳然说:“我们过去吧,先拍一些镜头,一会儿进里面找位置争取早点完成。”面向唐修的时候,他的脸上终于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薄笑:“我先去忙一会见。”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你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涌上拂水岩,人多的时候小心被香烫到,注意脚下这种场合很容易发生踩踏。”语气平静,犹如进入工作常态下的播报。
唐修无奈:“你当我小孩啊,忙你的去吧。”他回头跟程子令说:“子令,记住徐主播的小学生安全教育一分钟。”
突然被叫到名字,理所当然的吓了一跳,她看了一眼唐修迷迷糊糊的点头,再看徐西忱发现他也有点懵。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唐修笑着。
“没关系的,这里还有很有小孩呢,你也当我小朋友啊。”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还带着几分为难,也可能在别人眼中成了羞涩,反正徐西忱转身的时候肯定偷偷给她翻了个白眼。
寺庙里随处可见的工作人员正拿着扩音喇叭提醒所有的香客不要停留,人实在太多了,迈出的每一步似乎都通过他人的力量移动着,谁也不承认自己是拥挤的始作俑者。最后一步站在出口的青石板台阶上,程子令大口呼吸着新年的第一口带着寒风的新鲜空气,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子令在小吃摊前流连,唐修默默的跟在后面。快走到拂水桥时,看见徐西忱和靳然就坐在栗子树下的小方桌旁等素面,四目相对程子令就立即转身,不巧撞在唐修身上还踩了他一脚。唐修低下头说:“西忱他们也在,我们过去吧。”
小小的四方桌,她就坐在徐西忱旁边的位置。饿因馋起,心惊肉跳之后食欲全无,她吃了小半碗随手把面推开,下一秒有人接过去继续吃。程子令摇头晃脑的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注意力再次回到小方桌时发现靳然和唐修正盯着她,她好奇地轻声问:“你们俩干嘛?”却见徐西忱端着碗仰头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怔了小半会才想起来她把剩饭给了徐西忱,潜意识遗留下的习惯太可怕,一阵脸红心跳又泛白后她说:“我以为旁边的是我哥,他以前经常吃我的剩饭。”
西忱一脸如梦初醒,他看了一眼程子令又望向两位朋友:“累了,半夜脑袋有点空,还以为这是我的那碗。”他的语调平平好像对此无动于衷,而后自嘲地说:“谁让女士优先已经根深蒂固了,以后不逞英雄了。”说完他笑了,夜色下显得傻萌,根深蒂固的是短暂的过往后风吹日晒的积淀。西忱双手垂下拍了一下大腿,干脆的声响后他站起身:“很晚了,走吧。谢谢……程小姐的面,以后再还。”
“我们也走吧,你哥堵车的时候用来下山。”唐修说。
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到长寿桥的时候子令走在最前面。明明很清醒,崎岖的山路让她脚下突然一个趔趄,并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后面的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掌心相贴掌纹相合,手掌传来的温热让人一阵恍惚。“没事吧?”是唐修的声音,来自他掌心的温度。
“没事。”子令站稳后那只手并没有抽离反而抓的更牢。
“原来阿修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徐西忱的声音冷不丁地冒出。
在这个场景之中,程子令试图将手分离,感觉不到松开她索性妥协,故意将身体离唐修更近一些。唐修拉着她转身,她不说话扮演者小女人的角色,静静等待徐西忱的反应,唐修却说:“不及西忱你啊,都不舍得让清新晚上出门。”
这是程子令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字,特别之处在于徐西忱瞬间的暗淡,她敢肯定他们之间存在着特别的关系。
靳然叹气,上前一步:“早知道我就回家相亲了,包办婚姻也是合法男女关系。”
她想问唐修清新是谁,理智将她拖入窘迫,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身份探听他人的私事,眨眼之间成了陌路人。
程子令和唐修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徐西忱终于迈开步子往停车场走。一旁的靳然陪着沉默,直到西忱打开车门之时他才冲上去用力关上,厉声质问:“徐西忱你今晚特意跟台里的小记者换班就是为了这点事,郁清新在家里陪你家人守岁,你跑来会旧情人,真了不起啊!”
“我的事,你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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