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扑通扑通”两声轻响,想来他二人先后跌入深谭,转过头来,突见张无忌面有难色,不由得问道:“无忌哥,你怎么了?”张无忌道:“你适才听那农夫打扮的人言道已派同门师弟外出报讯,只怕过不多久,此地便会被江湖群豪尽皆围住,到那时咱们势力孤危,若说逃跑自是不在话下,可是若想保住前辈秘籍,那是万万不能的。”
孤鸿子突然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平白无故,非要来趟这一趟浑水干甚么,天下大好的河山任你逍遥快活,旁人也自管不着。我老头子只是于朋友有言在先,誓死保护他的遗体秘籍,当真不敌,也只不过一死了之,又有什么好说的。”
张无忌道:“前辈深明大义,为了朋友仁至义尽,晚辈自是十分钦服的。不瞒前辈,家父翠山,太师父三丰真人俱是此中之辈。当年家父为了不透露金毛狮王谢逊的藏身所在,宁可自刎而死。晚辈虽比不上家父,但这中间的是是非非,仍是明白的。晚辈不敢斗胆请前辈临阵脱逃,只是当此之际,还望前辈能顾念朋友的嘱托,暂时隐蔽,等到此间风头过后,前辈若是想回到此处,旁人也是拦不住的。”
孤鸿子微一沉吟,道:“张五侠一生行侠仗义,我也是知道的。他的儿子如今能深明大义,当真可喜可贺,只是我老头子一生穷困潦倒,老来受人嘱托,便是在此地拼死一战,也不能临阵退缩,更何况我身上的铁链是精钢所铸,旁人自是难以开解,纵是倚天屠龙两柄神兵利刃,恐怕也是徒劳无功。”他说着摇了摇头,转过了头,不再言语。张无忌知道他说的所言非虚,但想到这样一个孤寡老人,一生困苦,到头来却被锁在瀑布之中,每日经受煎熬。突然之间,他想到一节:“孤鸿子前辈只消稍一纵跃,便可回到山洞,从此免受瀑布侵害,岂不一举两得。他却为何每日里宁可身在瀑布之中,也是不愿回到山洞。”
转念一想:“是了,前辈心想在这瀑布之中,每日磨练武功,强筋练骨,即便是有强敌环饲,纵然一个接一个的应接不暇,那也是不会害怕的。”他曾在瀑布之中修炼过功夫,知道天然的力量加上自身力量,那确是比其他的什么武功有效的多了。
等了片刻,张无忌见孤鸿子不再言语,不由得说道:“前辈既肯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和芷若也非胆小怕事之人,便在此处同前辈共同御敌,强敌太多,大不了一命呜呼了便是,又有什么好怕。”孤鸿子心下感动,心想:“上天派来来这奇怪少年,难道当真是要助我脱离困境的么。可是此等英雄侠士,江湖之中却颇为稀缺。这人应当为国效命,驱除鞑虏,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怎可在此地无缘无故的送了性命。”假装怒道:“劳什子,让你两个小娃娃帮什么忙。我孤鸿子名字中有个‘孤’字,平素里独来独往,孤身一人,又有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只不过这山洞之中却是藏有宝藏秘籍。我却是被敌人困在这里,不得已的守护山洞不被外人闯入。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盼望着锁链解开,如此我便可进到山洞,取出秘籍,从此练就一身绝世武功。这抵挡敌方云云,也只不过是不想让别人先我一步得到秘籍罢了。”
张无忌周芷若听他一番话说的真挚,都不由得心中一动,心想:“莫不成当真如他所说,否则他平白无故的,怎能被人钉在这里。定然是偷秘籍未遂,此番来说,我二人到底当不当留在这里?”
孤鸿子瞥眼瞧见张无忌脸现犹豫,心中一喜,继续说道:“臭小子,俏丫头,你二人觊觎这武林秘籍很久了是不是。但只要我孤鸿子在这里一天,你们便休想去取了秘籍。”
张无忌心想:“我本就无心争抢秘籍,这一下更是被旁人误会了,何必再趟这趟浑水。”当即抱拳道:“前辈多虑了,我二人本就无意,此刻只是闲云野鹤般卷入这场事事非非,心中早已倦了。”孤鸿子骂道:“既然倦了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想教我一脚将你二人踢出去么?”他此刻身子已然极为虚弱,虽强忍着说话,但语气之中,已是颤颤巍巍的好不虚弱。
张无忌道:“前辈既如此说,晚辈自不愿打扰,这便去了。”拉着周芷若的手,二人一齐跃出瀑布。
出了瀑布,张无忌在岩石上轻轻一点,翻身上了瀑布顶端,找了一处僻静的所在,缓缓蹲了下去。周芷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张无忌轻声道:“嘘,噤声,适才孤鸿子前辈只不过是胡乱捏造的谎话,想骗咱二人先行离去,免得卷入了一场武林中的风波。咱们且在这里瞧上一瞧,看是否当真有人前来。”周芷若道:“无忌哥,你难道当真不想去瞧瞧武林秘籍长什么样子么?”张无忌道:“武功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功夫强了,反而多生事端。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子,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也比咱们过得好些。”
周芷若刚想说话,突听张无忌道:“噤声,有人来了。”果然不多时听到远处“沙沙”的脚步之声,听声音似乎有百十人众。张无忌暗呼:“不妙。”
又过片刻,但见拐角之处当先出来一队人众,看打扮知道是丐帮中人,当先一个乞丐背着三只布袋,想是那道士和农民打扮的二人的师弟。而后稀稀落落的人五颜六色的衣服各式各样,倒非丐帮一般的肮脏难看,想是江湖之中的宵小帮派,为了武林秘籍而来。
但见岸上有两人缓步爬着,神色极是狼狈。那当先领头的人大惊之下,抢上几步,在二人身边说了几句话,那二人顺手指指瀑布方向。但见领头的那人喊道:“兄弟们,武林秘籍就在瀑布之后,谁先下手抢到,那武林秘籍便归谁所有。”
众人一听之下,当即窜上三人,向那瀑布奔去,其余人众虽是觊觎武林秘籍,但瞧这瀑布之水轰隆隆,只怕一个失足便跌落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淋成落汤鸡尚在其次,若是不幸摔死了,那可当真是得不偿失。
那三人并排冲了出去,两名汉子为了一个踏石大打出手,那绿袍汉子武功略胜一筹,将红袍汉子一击击了下去。旁观众人一阵惊呼。
黄袍汉和绿袍汉分一左一右,抢攻上去,二人大喝一声,几乎是同时探手进了瀑布。
便在此时,突然一声闷哼,二人竟如离玄的箭一般,齐齐飞了出来。旁观人众又是大呼一声,从丐帮阵中闪身出来两名汉子,伸手去接那绿袍红袍二人,岂知这一下力道极为强劲,二人竟不能阻止来势,当下四人如叠罗汉一般,圆圆滚滚的摔在地上。
丐帮之中一个年长的老者朗声道:“阁下神功惊人,我等均是十分佩服。何不现身相见,在瀑布之中鬼鬼祟祟的暗箭伤人,可不是是什么英雄好汉的本事。”他喊了两句,众人唯有听见瀑布潮水轰隆隆的声音,却不曾听到有旁人答话。
那丐帮长老脸色一沉,他平素在丐帮之中地位极为尊崇,说一是一,旁人自不敢出言顶撞,此刻碰了这个钉子,亦是在众英雄面前,教他如何搭的下这个脸面,当即哼了一声,道:“阁下既不肯出来相见,说不得,我金塑刚便跟阁下斗上几个回合。”他上瀑布之前,先行通报姓名,那是教对方有了防备,这一下倒不失英雄气概。
但见这金塑刚身法颇快,足下点地,在瀑布之上拾级而上,竟似如履平地一般,丝毫不费力气,丐帮中人齐声欢呼,叫道:“金长老神功盖世,天下无双。”其余门派中人也是暗暗心惊,均想:“丐帮百年来傲立江湖,号称天下第一大帮,那也倒非浪得虚名。”却见那金塑刚“噗”的一声,冲进瀑布,接着便有兵刃相接的声音,“乒乒乓乓”,宛若打铁的声音,张无忌心想:“这金塑刚的名字,倒当真没有起错。”
正说话间,突见山洞之中“蹭”的一下,飞出来一人,众人仰脖向天,但见那飞翔之人正是金塑刚。他平时白胡须留的很长,此刻竟被人从中削断,甚是滑稽。金塑刚一个筋斗,落在地上,双脚深陷,入地数寸,脸色微黄。其余人众想笑却不敢笑,均是憋着。那金塑刚喝道:“暗箭伤人,妄你是武林前辈,竟是这般不持自重,当真令人笑掉大牙。”他“哈哈”干笑两声,众人一见之下,更是险些笑了出来。原来金塑刚年老力弱,此刻槽牙虽仍健在,但两个明晃晃的大门牙,却已不知去向。
人群中一人走出来问道:“金师伯,请问洞中是哪位前辈高人,竟将金师伯这样的绝世高人也打退下来。”那金塑刚适才冲进瀑布,便着了孤鸿子的道儿,没有三下两下,便被击了出来,此刻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我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便已败了。当即含含糊糊的道:“此人是江湖之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年纪和我相仿,近年来绝迹武林,你们是不知道的了。”
他一咬牙,大声道:“阁下既然暗中偷袭,那么我丐帮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旁人对我丐帮仁至义尽,我丐帮也当倾囊相报。阁下如此卑贱的行为,我丐帮也再不容情。”他挥了挥手,身旁突然多出来几个丐帮弟子。但见这几个虬扎汉子,衣衫虽破烂,但手臂上肌肉虬扎,弯弓搭箭,对准了山洞的方向。
众人一阵唏嘘,均想这瀑布流水湍急,莫说弓箭射不到这么远的距离,便算当真射到了,只怕也被瀑布的激流冲了下来。众人只道这金塑刚已然是老糊涂了,均是摇头叹息。
却见金塑刚一声令下,那几名汉子弯弓搭箭,对准了方位,金塑刚一声:“放。”羽箭登时散开,直冲如瀑布之中。但见那些羽箭纷纷插入瀑布之中,又被瀑布冲击下来,众人一阵叹息,既钦佩众人的力量,又感叹羽箭功亏一篑。
便在此时,突听山洞之中一人喊道:“毒,有毒。”声音甚是惶急。金塑刚洋洋得意的笑道:“阁下可尝到我丐帮制毒的厉害了么?”
原来适才羽箭箭头之上,竟藏着小小的毒囊,遇水便融,毒囊一碰到瀑布之水,毒气便渐渐散开,冲入瀑布,孤鸿子身在山洞之中,数十只羽箭放出毒气,当即觉得四周模模糊糊,大脑也逐渐失去意识。便在此时,突见身前出现一人,说道:“前辈,捂住口鼻。”孤鸿子模糊之中但见此人像是张无忌,当下依照那人说法,捂住口鼻。但觉身子一紧,却被那人抱着起来,一交冲进瀑布。
一进瀑布,探出头来,呼吸反而更加通畅。毒气只在山洞之中蔓延开来,在山洞之外,却是明媚如初。
众人但见一人手中提着一个受伤老者,均是吃了一惊,那金塑刚笑道:“量你这暗箭伤人的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倒教你尝尝我丐帮的毒烟。”旁人均是“哈哈”大笑,一人道:“就这个体弱的老头子,金师伯竟被逼的如此狼狈,倒教咱们大开眼界了。”
金塑刚脸色一沉,道:“胡说,谁说我败给他了。只不过觉得在山洞之中相斗,纵然胜得此人,你们也是看不到我的风姿,是以故意引的他出来,好教你们见识见识丐帮长老的棒法。”他从身边弟子手中抢过棍棒,一个起落,便向孤鸿子击去。此刻孤鸿子昏昏沉沉,但见身旁之人却是张无忌,颤声道:“你......你......”只说了两个字,便说不下去了。张无忌道:“前辈莫慌,往后之事教给在下了。”
但见金塑刚来得好快,几个起落已然到了张无忌身前,张无忌道:“丐帮长老义薄云天,你是何人?”金塑刚骂道:“我便是大名鼎鼎的传功长......”他一个“老”字没说出口,张无忌已然手握棍棒,手上一个寸劲,那金塑刚拿捏不住,脱手飞起,人也跌落悬崖。
众人但见瀑布之间一个奇怪少年,只顺手之间,轻描淡写的便将丐帮长老打败,还道此人只是徒有虚名,而真实功夫,却是不敢恭维。丐帮弟子瞧在眼里,也是脸上无光。
张无忌不由得暗自叹道:“丐帮人才凋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便在此时,突听的西北边号角声响起,众人脸色均是一变,张无忌竟也十分慌乱,一人叫道:“是谁将此间信息通知了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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