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以前,他随心所欲地游历四方,二十岁那年,父亲把义庄地契交到他手上,撒手西去,临终遗言嘱托他“你要稳着点儿”。
自那以后,他很少有机会离开僭南城。
每天的工作就是收棺材、送棺材、数钱,甚是无聊。
自那一回国宴上见过楚璞——这个不管是醒着、睡着都把胡子绑成蝴蝶结,少年时不顾父母、中年不顾娇妻、老年不顾儿女依旧天南海北飘荡着的快活老人,更觉自己的人生十分无趣。
自那一别,大概十几年未见过面了吧?
没想到呀没想到,今日,他竟成了自家义庄的“贵宾”。
还差点被扔到废祠,埋没了身份。
这么一个一生自在的老人,从不与人结怨,竟也会死的不明不白,薛义心下伤感。
想到这一层,便要想到叶念琛。
但一想到叶念琛,薛义再次感到头痛。
那个冒犯他义庄的不速之贼.......那可是辰涵秋的大弟子!
辰涵秋,那是他还未曾见过面的生平第一偶像人物。
这等烦心事,还是等小刀和小剑查明了楚菩的麻烦问题,再来想吧。
他这样想着,心下便放宽了。
踱步到饮具阁,取出茶盅、木茶盘、香炉、茶巾等,有心品尝这新到的雅茗新茶。
看着这条索紧结,蜷曲似螺,边沿细白绒毛均附的雨后新茶,薛义欣然而笑。
想着他父亲在世时常言,朋友再多,不如自强。十分无理。
这上好的洞庭碧螺春,
不是买来的。
是雅茗庄朱庄主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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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品茗修心间,薛小刀来报:
“师父,那位......楚老人的尸棺,是经由天慕城运到我们义庄的。”
“天慕城?”薛义心下奇道。
心想着,这楚璞尸棺敢情还是远道而来?
薛小刀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点说出:“师父,近日来,那个天慕城......经常有无名尸棺运至我们义庄暂存。”
“什么?”
这下,薛义心中不得不惊。
天慕城与僭南城,是大胤国现下最为安定的两处城所。
天慕城的主城者慕九弦他是见过的,前几年陪同宋擎兄去到慕天派送还慕家烛夫人的尸骨时,他还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初掌族权没多久,丰姿颇好,已隐隐有绝代名流的风范。
这几年,在九弦治下,天慕城并无多大的乱子。
江湖纷纭,是因着哪个出世的煞星在搅风搅雨?又或者,正在为哪个杰出人物的甫现而造势。
薛义只叹道:“小刀,你去查查看,那些近日来抬到废祠的无名尸棺都是些什么来历,”一叹,又道,“唉,估计也查不出什么,还是直接去请仵作吧,开棺,查死因。”
小刀应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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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走后,薛义也无上好的心情来品茶娱乐了。
他离了天然之境,走去内檀阁,准备修行。
这时,窗外一声朗笑。
笑声虽显苍老,但无颤音。
这青天白日,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时不递入函、到时也不通传,走近他内阁的,这世上,除了他的知心老友,还会有谁?
薛义走出内檀阁,会心而笑道:“骆兄,兄弟我正有许多事情不能想通,正想请教与你。”
说罢,去到饮具阁,片刻回座,取了一应茶具,取新茶招待老友。
他与老友两人,几十年共桌,不喜酒色,偏好这口。
只听老友道:“薛弟你是否想问我从何得知你今日庄中会有几件不宁事?
薛义笑应:“确是如此,先谢过骆兄你善言提醒,免了我慌忙应敌之苦。”
他的老友似对他说辞不以为然,道:“不过几个小毛孩,以薛弟你的道行,哪里有什么慌忙应敌之苦。”
薛义应道:“是我过谦了,在老友面前本不该如此。”
说罢,取过透明封顶大杯,温水三倒过后,再来递与老友品饮。
雅茗庄出品,色清,香幽,味醇。
他老友心道:果然好茶!
他自一杯倾饮尽然,这才道:“薛弟呀,你得了件宝贝还不自知,无怪遭人窥窃。”
“嗯?什么宝贝?”
薛义表情茫然,心中更是茫然。
他老友道:“薛弟可曾听过‘和氏之璧,天下所共传宝也’?”
薛义道:“古时传言,听过。”又道,“骆兄不会是说......这和氏璧,被我得了吧?可笑,闻有所闻,见倒未见。”
“但是......”他老友斟酌道,“这和氏玉璧,此时确在你庄中。”
“什么?”
薛义有些吃惊。
他稍一寻想过叶念琛那伙贼人到此的前后经过,遂急问道:“骆兄你不会......认为是在那楚璞老人的身上吧?”
他想到了,便问了出来,在老友面前,从不多瞒。
虽然他知道,他的老友,自幼便是个喜欢打哑谜压话儿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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