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清秀的女子,女扮男装跟在他身边多年,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记忆,慢慢回溯。
与薛安在薛府里一同生活过的日子慢慢浮现在脑海——
那个面目清秀的薛安,那个说话温和的薛安,那个站在薛采身旁永远面无表情的薛安……
一点一点地,从记忆的深处蹦了出来。
记忆中,薛安总是穿着薛府管家宽松的青衫袍子,总是爱微微蹙着略显英气的浓眉,总是不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但……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为了掩饰她女子的身份,不是吗?
因为担心身材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她一直都采用束带,然后穿宽松的长衫。又因为她本来就生得有些英气,尤其两道浓眉不似一般女孩子家那般纤细,再加上她本不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所以也就不曾引起人们特别的关注了,是吗?
盈辛想起天牢中那个女人的容貌,又想起从前在薛府里的薛安,不可置信又明知这一切都是真,脸上表情看起来仍是难掩惊讶。
“你确定,天牢之中的那个女人,就是曾经薛府的管家——薛安?”凌璿舒服地靠在椅上,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臣妾确定。”盈辛点点头,脸色苍白。
她知道凌璿虽然表面亲和,但实际上为人精明,不说实话肯定不行。
凌璿似是听了她的回话颇为满意,脸上的笑意蔓延开来。隔了片刻,又听他悠悠问道:“你可知,这天牢里的薛安,除了薛府总管一职之外,还有一个身份?”
“嗯?”
“她的另一个身份是……琴音大会上行刺的刺客。”凌璿瞅她一眼,深沉的目光轻轻朝她一扫,声音不疾不徐,又继续慢慢道:“你不是恨那个人吗?这一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难道不想一雪家仇?”
盈辛闻言一震。
的确,单单借着薛安一事发难,琴音大会行刺之事,薛采恐怕已难逃干系了。
刺杀皇帝,这样的罪名何其之大?
即便他薛采是堂堂丞相,可一旦牵涉到谋逆这样的大事,就算他手握重权又如何?
邶莫天下,不可能容得下这样一个有狼子野心,弑君犯上的人。
到时候,臣民哗然,他薛采还不难逃一死?
“可是……”可是,她竟不想让他就这样死。
纵然父母被害,纵然兄长也死在了他手里,可是她竟仍然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让他就这样死。
不,她不是舍不得他死。
她是不愿让他就这么轻易地死!
凌璿见盈辛似有迟疑,疑道:“可是什么?”
盈辛偏头,眸子灵巧地悠悠一转:“可是……那薛安死活不招,我们没有证据,能怎么办?”
“证据?”凌璿疑心顿去,可以看透人心的漆黑眼眸却紧迫不放:“证据不过都是人造出来的。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上早有打算?”
“没有打算,能让你轻易地进了天牢,轻易地见到行刺的刺客?”凌璿扬起嘴唇,似笑非笑:“盈辛,朕心中有打算,可是需要你的帮忙。”
“我?”
“不错,就是你,也惟有你才可帮朕这个忙。”凌璿的神色难得的认真起来。
盈辛有些疑惑:“臣妾愚钝,不知皇上所指的是……”
“出面证明薛安的真实身份,证明她就是曾经的薛府总管,证明琴音大会行刺一事,薛采难逃干系……”凌璿忽然收了笑容,漆黑的眸子盯着盈辛,沉声道:“你曾是他薛采的夫人,与他在府中一同生活过那么久,若你出面,天下人岂会不信?”
声音沙哑,里面藏了太多期待。
有安神作用的檀香一点一点地从香炉里飘出来,盈辛敏感地觉出不妥,不安地退了一步。
“盈辛,除了你,再没有人可以帮朕了……”
凌璿自椅子上起身,两步走到盈辛身前,手一伸,拉住了她的手:“想一想,他是怎么对你的。你的父母,你的兄长,他们又是如何死在他手里的。还有,你们大婚之日,他又是如何让你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柄……盈辛,难道你一点都不恨他吗?一点都不想让他血债血偿吗?”
恨?怎么会不恨?
血债?怎么会不要他血偿?
盈辛被凌璿的话问得愣住了。
“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难道想就这么放弃吗?”凌璿不死心的追问。
薛采是心头大患,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能安寝。如今有薛安在他手上,他实在是再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么个机会了。
“皇上……”小嘴轻启,叹着。片刻后像是有了决断,盈辛勉强地将手自凌璿的大掌中抽了出来。
手中忽然一空,凌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还是不愿意,对吗?”
“我……”
“纵然他不惜一切地伤害了你,到头来,你却还要维护他?”
“我……”
“你不愿意,朕不逼你。”
凌璿有些失望,原本的笑容不见了,一双温和的眸子又沉了几分。
盈辛呆了半息,幽幽道:“皇上如此想要他死?”
凌璿深深凝视她,不语。
盈辛惨笑:“薛相为我邶莫,也算鞠躬尽瘁,皇上当真就容不下他?”
凌璿面无表情,失去的温度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点头轻道:“也罢……”
叹一口气,又冷冷道:“他日你若是想通了,再告诉朕也不迟。今日……就权且当朕没说过吧。”
深深凝视盈辛一眼,凌璿转身出了正殿。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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