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那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点了穴道,此刻动弹不得半分,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另外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他还能干什么?
阴沉的脸色,配着精致的面容,虽然不是很难看,却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薛采皱着眉,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但一双怒火中烧的眸子,仍是泄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绪。
“爱妃,你说,朕与薛采,到底哪一个更好呢?”
夹杂着沉重喘息声的男音,此时听起来早已温和不再,“朝中的大臣们畏他,天下的百姓们怕他,如今,连朕也都有些惧他了……他当真有如此能耐,能让天下人见了他,都要让他三分么?区区一个丞相,却权倾朝野,只手遮天,是朕从前太纵容他了么?嗯?”
好似在问着身下的女子,又好似在自言自语,男子在问完这话之后,想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神情陡然一滞,似乎原本的兴致也突然没了,整个人自女子的身上挪开,侧躺了开来。
女子如释重负地轻轻一笑。
稍作迟疑,又半带轻笑地道:“皇上何须这样妄自菲薄?皇上贵为九五之尊,乃是真命天子,又岂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够相提并论的?薛相再怎么说,也到底不过就是个臣子罢了,怎及皇上万分之一好。”
这样说时,盈辛的眸中光华渐灭,一向清澈的双眸竟好似变得有些复杂而莫测了起来。
又想到他了。
明明是身在似海的深宫,明明是躺在另外一个男子的身边,却为何偏偏还是要这样煞风景地想起他呢?
一行泪滑落。
盈辛偏过头去,躲进了身旁男子的臂弯里,顺势掩饰自己外露的心绪和泪水。
如果……今生已经注定要与身旁的男子在一起,那她也不该遗憾。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男子,其实也是真心想要对她好的。
是的,她感觉得到。
尽管偶尔在薛采面前,他表现得过于亲热是为了做戏给人看,但远离了薛采的生活,究竟是如何过的,她又岂会不知?
生病的时候,喂她喝药。
政务闲暇的时候,又为她抚琴解闷。
其他小国若是献上了珍稀贡品,他也总在第一时间命人送过来,让她随意挑选。
……
这样的他,旁人不曾看见,但她又怎么会看不见?
“辛儿,我可以叫你辛儿么?”凌璿沉默许久,目光怔怔地望着自头顶垂下的帷帐,半晌,忽然开口发问。
盈辛轻轻的把脸靠在他颤抖的手臂上,胳膊环绕住他的腰,声音忽而飘渺:
“皇上爱怎么唤便怎么唤,皇上高兴便好。”
凌璿浑身一震,屏住了呼吸,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忽然断了。
“你喜欢我吗?”叹息似的轻问,女子目光迷离。
凌璿沉默了一会儿。
脑海里,忽然掠过那很久未曾想起的音容,心下一痛。
“不喜欢,也不要紧。”好看的笑容弥散在绝美的面庞,真真是倾国倾城。
女子的眼中,看不到失望,反而,还看到了一丝叫做庆幸的东西。
凌璿一怔,仍未答话,但手上却使了极大力道,只将女子紧紧抱在了怀里,引来女子的一声惊叫。
整个落英宫内外,忽而沉寂。
殿内的男子,相拥着,躺在榻上,二人却似乎各自有了心事,目光皆是游离。
殿外站着的薛采,听了女子前面说的话,只觉得喉头一紧,好像有些透不过气来,以至于后面殿中二人说了些什么,他是半字都没入耳了。
“薛相再怎么说,也到底不过就是个臣子罢了,怎及皇上万分之一好……”
这样的话语,生生将他原本的难过心伤酿成了欲哭无泪的失望与痛心。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狠狠地抓着他的心脏,死命地揉搓着,揪拧着,掐拗着,令他忽然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仿佛会让他痛到灰飞烟灭。
他痛到想要毁灭一切,又想要狂喊出声。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只能继续站在殿外,听着殿中的细细私语,任那轻柔的话语,如尖锐的利刀一般,一点一点地,细细凌迟他的五脏。
从前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一场梦吗?
她的心,难道在他将她送入宫时,也一并被他送出去了么?
他送她入宫,原不过只是缓兵之计,但时至如今,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又该如何转圜呢?
薛采怔怔地站着,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已无法思考,当莫名的疼痛渐渐转缓,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穴道竟已被解开。
穴道解开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已没了想要冲进殿中的冲动,而站在这里,又只觉得失望和痛心,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呢?
夜风凄紧,落木萧萧。
鼓寒霜重,更声不起。
薛采如行尸走肉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心中空茫,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李德仍立于御花园中,他走过去解开了他的穴道。
李德看着他,一脸惶恐。
“你放心,皇上不会怪罪于你,他并不知道我刚刚身在落英宫外。”薛采说。
李德却是摇头:“老奴自是无妨。不过看相爷脸色,可是看见了什么?”
薛采无言一笑,也不再回答,而只是径直走向了宫门。
在宫门下他站定,回望远处灯火明灭的邶莫皇宫。
夜色浓稠,黑到极致而显出了紫色。
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时躲进了云里,连星光也黯淡了。
邶莫皇宫里渺茫绰约的光亮,令薛采忽然觉得,这个奢华无比的宫苑,的确像是一个华丽的囚笼,它轻而易举地就囚住了一些人的心。
是的,它囚住了一些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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