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会儿，才回过神来，十分为难地道：“相爷，皇上已经就寝，此刻怕是不会见相爷的了，相爷还是先请回吧。”
“李公公，我要求见皇上，望您为我通传。”薛采眼都不眨，好似压根儿就没有听见李德的话一般，又重复着先前的话。
心，越来越痛。
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锥心刺骨。
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像被尖刀狠狠刺进了一般，他几乎都可以感觉到当刀刃切入心脏时，那无数鲜血迸溅起来，所带来的腐蚀般的热和痛苦。
他要紧紧咬牙才可以制止他牙关打颤，而此刻在这夜长风寒的晚上，他也已不再觉得冷——
他被内心的火灼烧得燥热难挡。
他的手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灯火半寂的邶莫宫苑，如天涯一般遥远的落英宫，此刻就在远处目之所及的地方。
而他，双腿却仿佛灌了铅一样，挪不开半步，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是一种怎样无比绝望的折磨啊。
“相爷，这……”
李德面露难色，瞅着薛采一会儿，终于叹息出声：“罢了，老奴就为相爷走一遭吧……”
边说着，边惋惜地摇头。
李德转过身，终于往落英宫的方向走去。
迷离的月色下，他的脚步显得有些蹒跚，隐隐显出了一些老态。
薛采一动不动地站着，如同之前一样，目光呆滞。
至丑时三刻，李德再次返回御花园。这一次，他的脸上不止为难，似乎还又多了几分心疼。看见薛采时，只是一味摇头：“皇上不想见相爷。皇上说了，相爷若是有事，明日早朝再议。若是无事……”
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薛采脸色，而后才轻声说道：“……相爷若是无事，便请先回府去吧。”
“……”薛采闻言苦笑，呆滞许久的眼睛，在听见李德的话后，终于转动了下。
回府？
此情此景之下，叫他如何能够安心回府？
悠悠地挑转头，望向李德，薛采怔怔半晌，嘴角噏动了动，却依旧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相爷，老奴知道您担心夫人，但时至今日，夫人已不再是夫人，而是……”
李德再望一眼薛采，不忍将事实说出，只得挑转话锋：“相爷，您还是先回府歇会儿吧，待会儿还要早朝呢……”
心中的愧疚感，陡然而生，铺天盖地地袭来。
李德满面歉意，一张老脸也再难掩难过之情。
想当日送薛夫人进宫之时，薛采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的。
若不是……
若不是因着自己一直力劝薛采以薛府上下性命为重，不要轻举妄动，薛夫人今日又何至于成为皇上宠妃，而他们二人，又何至于两相分隔，咫尺天涯却再难企及？
一桩好姻缘，却因为自己的几句话，生生断了。
他的罪过，何其之大？
李德这般想着，罪恶感越来越重，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瞅着薛采沉默不语的样子，便更是觉得愧疚难当了。
“相爷，当初老奴劝你以薛府上下数百条人命为重，却生生误了你与夫人的姻缘，弄得如今……老奴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老奴该死啊……该死啊……”
说到动情处，心中郁郁，李德竟有些老泪纵横，几欲向薛采跪拜：“老奴万不成想到相爷对夫人如此情深，竟还一味力劝相爷将夫人送进宫中，老奴……”
薛采回过头望他，眼神失焦般盯着他一张老脸上悲恸尽显，却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李德看见薛采如此神情，悲恸之余，又有些忧虑，不禁开口唤道：“相爷……”
然而，迎来的仿佛是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沉默。
风吹花落，满园飘香。
而薛采，他所有的精神也仿佛都在瞬间被抽干了一般，站在芳香四溢的百花中间，却只是一味沉默不语。
“相爷……”李德又走近一步，意图安慰。
然而，却也就在那刻，他看见了薛采眼中忽然幻变的光华，这不禁令他有瞬间的微怔。
然后，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薛采已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对不起。”薛采低声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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