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大厅,厅内极为宽敞。
周遭五扇偌大的方型窗,每一扇窗框皆为色彩鲜艳的琉璃图腾,像代表吉祥的云流,以琉璃架成的窗棂镂空,灯火穿透缤纷的琉璃图腾,筛洒绮灿落影。
每一扇窗前皆以拱圆雕饰,一旁系着淡黄色的薄纱,望似如几抹黄影浅缀,给一贯显得有些冷清的正厅平添了几分暖意。
灯火通明的正厅,厅中已摆好了筵席。席上的各色菜品似乎还并未动过多少,看起来似乎是刚刚才开席不久。
盈辛与凌璿进得厅里,一眼便瞅见了那几扇窗旁系着的淡黄色薄纱,神情忽而有短暂的惊讶。
凌璿一直牵着她手未曾松开,也不知是真心怜惜还是只是逢场作戏,他的脸上露出的温柔神情,竟教厅中随侍在侧的几个婢女都羡慕得羞红了脸。
“先喝些温酒,暖一暖身子。”轻柔至极的声,却隐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关切。
从旁边随侍的婢女手中捧着的托盘里接过一杯已经暖好的酒,凌璿动作颇为温柔地将它直接便送至了女子的嘴边。
皇上亲自喂酒,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邶莫,又有几人真正看到过呢?
恐怕纵使是当今皇后,也不曾享受过这等殊荣吧?
那些个武将基本都是薛采的门生,又或是薛采一手提拔,心中早已知道了眼前女子的真正身份,如今看见凌璿故意在薛采面前摆出这等姿态,个个不免面露忿忿之色。
而其他不知情的人瞅见凌璿的动作,却无不惊奇,目光里有些惊讶,又有些羡慕,看着盈辛的眼神便也越发地有些深邃了。
众人心里个个都有着自己的思量,脸上神情各异,但见到眼前如此情景,却颇有默契地都沉默了下来。
薛采藏在喜服袖中的双手早已怒得紧握成了拳,骨节都捏得咯咯作响,亦不好当场发作,只一脸铁青,站于一旁。
整个相府大厅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似乎有些诡异。
四下里死一般地安静,令人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这场景其实并不像是喜宴,而似乎是置身在了陌生而阴冷的坟茔之地。
盈辛抬头,猛瞧见身前男子那一脸从未曾见过的温柔神情时,心里也是不自觉地一震。
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了些不知所谓的颤意:“臣妾……谢过皇上。”
头微微一偏,略有迟疑地闪过凌璿递过来的七彩琉璃酒杯,她本想抬手将那杯子接过自己手中,孰不料,此举却引来了举杯男子的些许不满。
凌璿看见她偏过头去,眉头一皱:“怎么,朕的爱妃这是在害羞么?”
头微微前倾,伏在女子的耳边,声音又骤然低沉,极轻地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就不想报仇了?这么轻易就忘了你父母兄长的惨死?”
刻意放低的声音,音量只限于身前的女子能够听清楚。
而那极暧昧的动作,看在旁人眼里,却多了些风花雪月的味道。
在场的婢女多是到了怀春的年纪,见到此等情形,哪有不脸红心动的?于是个个双颊都染上了两抹嫣红,纷纷地低下了头去。
厅中的武将们也似乎觉得有些尴尬,面面相觑了会儿,再望向薛采,却见他一脸的面无表情,于是也只得越发地沉默了。
这样的情景,连薛相都不说什么,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整个大厅里安静得仿佛并非人间,静得几乎都可以听到人的喘息声,心跳声,以及血脉流动的沙沙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采似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轻轻咳了一声。
身着暗金色凤衣的女子,身形明显一震,仿佛这才从神游的虚空中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先前脸上的迟疑之色便再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旁人从未见过肃萧之色。
绝美的脸庞藏着几分冷意,没了从前的柔媚和温驯。
眼光也仿佛脱鞘而出的寒匕,分明刺出了火热的恨意与决绝。
但不知为何,纵是这般有几分忿恨的模样,看在众人的眼里,竟也是令人觉得分外好看的,愣是只叫人无法将目光自她身上挪开了。
耀目生花的灯火,映亮了女子清滟亮洌的容颜。
女子听见咳嗽声,神情一动,微抬起头,凝视身前的凌璿的片刻,却并未接过他递来的酒杯,而是转而将头望向了薛采所站的方向。
“薛相这是怎么了,喉咙不舒服么?还是,这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夜里,觉得我和皇上在这里有些碍事了?”这样说时,她双颊两抹嫣红如染上了浮薄血色的寒锋。
众人莫不微愕。
薛采抬眸,迎上女子的目光,亦被那目光中不遮不掩的重重恨意所刺痛,好像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曾经温婉如水的人儿会说出这般颇失礼数的话语似的,脸上难掩讶异之色。
隔了半晌,才讪讪回道:“娘娘错怪微臣了。微臣今日这粗陋喜宴,能得皇上和娘娘亲临,对于微臣而言,实乃是莫大的荣幸了,又岂敢有不敬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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