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她以为他永远是那般的温和，似从前的所有仁德君王一样，待人亲切，谦虚仁厚。如今，她却发现，在她面前的他，原来是这么地令人捉摸不透，令人望而生畏的。
数年前，初见他的画面，仿佛还历历在目。
那时的他，还不是皇上，不过只是先皇众多皇子中的一个。可那时的他，怎么就那么地让她怀念，令她觉得温文尔雅呢？
抬起头，看向脸容日见冷冽的凌璿，蓦地想起了数月前在勤政殿上，他对她的厉声喝斥，心中不免有些感伤，旋即又低下了头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再温和，渐渐地强硬起来了。
勤政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他丝毫也无顾忌，厉声地呵责了她，一并还羞辱了她的父兄。
天牢之中，他在一干宫女太监还有狱卒面前，直呼她的名，声色俱厉地警告她，还禁了她的足。
直至今日，在这落英宫里，他仍是丝毫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当着这辛妃和二个宫女的面，竟说出了“废后”这样的话……
是她做错了些什么，惹得他不悦了吗？
精致而好看的黛眉，越蹙越紧。仔细地回想，却丝毫也想不出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勤政殿上，他欲将清角名琴赠与一个小小的婢女，她出言相劝，想说那上古神琴得来不易，不该轻易赠人，原本是出自好意，不料竟惹来了他的冷言讥讽。
天牢之中，她欲严惩新进宫的辛妃，本也是因那名唤盈辛的女子，以丁香的名义进宫，冒名顶替，私入宫闱，犯了大不敬之罪，却不曾想，又令他勃然大怒。
直至今日，眼前这当日曾被她打入天牢中的女子，无视宫中森严等级，妄图逾礼穿着凤衣出行，她赶到落英宫中想要阻止，他却一脸冷漠地说要废后……
难道这一切，真的全是她的错吗？
得之不易的清角名琴，乃是数年前，无数邶莫臣民用鲜血和生命从卫国换回来的，难道她就该任由他随意地赠给他人吗？
她身为皇后，掌管邶莫后宫，明知新进宫的女子并非如圣旨上说的是薛府婢女，极有冒名顶替之嫌，难道她还该坐视不理吗？
宫中本是等级分明之地，尊卑有别，服制等级更是森严无比。暗金凤衣除了皇后之外，本就是任何人都不能穿着的。如今，她在得到宫女奏报，知道新进宫的辛妃要穿着这本只属于她一个人穿的凤衣之后，难道还不该阻止吗？
越想越不是滋味，心中的委屈酸涩一并升起，令周皇后脸色又是一黯。
凌璿知道她仗着父兄的势力，一向高傲得很，此时看见她这般沉默，不免也有些意外，原本还想再说上几句重话的，想了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口。
盈辛站在一旁，看见周皇后被凌璿冷声喝斥，也不做声，只是一脸面无表情。
殿中三个主子此时都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令一旁的二个宫女心中更为胆颤。
这偌大的落英宫里，越是安静，便越是显得有些诡异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手捧凤衣的宫女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轻声试探着问：“皇上……这暗金凤衣……”
她问得小心翼翼，声音也极其轻柔，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模样看起来还有点害怕。
原本寂静地如同坟茔一般的落英宫，因着她的这一句话，似乎才有了些许生气。
凌璿蓦地回神，看见那宫女胆怯地跪在地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愣了愣。
挑头，望向一旁，又瞧见了窗台边的案几上那其他宫苑不曾有的寒烟雪色，不禁心中一震，再开口时，声音也已变得冰冷无比了：“没用的奴才，还愣着干嘛？！还不速速去为辛妃更衣！”
二个宫女既惊且恐，维诺：“是！奴婢遵命！”
说完，便往盈辛的身边走去。
周皇后仿佛不可置信一般，一双清秀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二个走过去的宫女，半晌才回过神来，几欲出声阻止地唤道：“皇上……”
凌璿闻声回头，看见周皇后，眉头皱起：“怎么，皇后还有话要说？”
周皇后沉默片刻，似是在思量着什么，隔了半会儿，却是摇头，声音陡然低沉，道：“皇上，若是没有别的事儿，请容臣妾先行告退。”
耀目生花的金步摇，左右来回摆动，映衬出略显苍白的脸色。
此时的周皇后，失了先前的嫉恨和仇怨神情，看起来都颇有几分柔弱女子的味道了。
盈辛看着她，低声轻笑。
转过头，又对着二个宫女道：“薛相今日大婚，可别误了时辰，你们动作快点。”
凌璿睨着倾身行礼的周皇后，听见盈辛的话，点头跟着道：“不错，薛采今日大婚，晚宴必定隆重，到时候满朝文武只怕也都在场，万万不能误了吉时才是……”
挑眉，又朝着行礼的周皇后道：“皇后执掌六宫，事务繁琐，有事就先退下吧。”
周皇后倾身一福，道：“臣妾告退。”随即缓缓往落英宫的宫门方向走去。
之前满布幽怨和愤怒的脸上，仿佛一下子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空了一样，再没有任何的表情。
○昨天刚从吉首出差回来，久等了。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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