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整整折腾了差不多有三个月,盈辛这才基本算是康复了。
这三个月里,太医院的一干太医们,为了她的伤病,却是没有少花心思的。
她身上的鞭伤几乎痊愈,只是当日在天牢之中被吊起时,那绳索在手腕勒出的血痕,却仍然留了下来,既深且粗地横在她白皙纤细的腕间,显得难看无比。
那疤痕因为盈辛坚持不肯让太医们处理,所以经过三个月的时间之后,已长了瘜肉。
许之巍说,若是要想将这疤痕出去,除非割去上面的瘜肉,洒上生肌粉,否则它会一直存在。
可是她没让他动手割除这道疤痕,反而让它留了下来,任凭这疤蜿蜒于手腕,生生破坏了一双手的美感……
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抬起手腕,看见腕间丑陋碍眼的伤疤,盈辛怔怔地笑了,又怔怔地敛了笑容。
“娘娘……娘娘……”
不远处传来湘儿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淳朴。
她的声音清澈而恬美,仿佛是深可见底的溪水一般,干净无暇,没了初次见面时的惊恐颤音,此时听起来,倒是令人颇觉悦耳。
盈辛回过头,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回袖内,轻然一笑:“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见湘儿,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丁香来。
都是一般大的丫头,笑起来都是那般地天真无邪,没心没肺,可给人的感觉却也总是亲切的。
湘儿一路小跑着过来,到了亭前,看见盈辛轻笑,一怔,忘了禀报本来要说的事,却反而笑问:“娘娘今儿个有什么喜事吗?怎地这般高兴?”
相处了三个月,不算长,但是也不算短的了。
盈辛的脾气习性,虽不能说完全了解,但至少她还是知道些的。
这入宫的三个月里,她从没见盈辛这般笑过,今日见了,便不免有些小小的惊讶。
“怎么,没见过本宫笑吗?”淡淡的笑容,仿佛被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微风给吹散了,说话的瞬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月了,她入宫三个月了。
病快康复了,宫里的规矩,也熟悉得差不多了。
如今的她,早已习惯像容妃一样,称呼自己为本宫。
湘儿见她忽然敛去笑容,也不觉尴尬,继续笑道:“说实在的,奴婢倒真是很少看见娘娘笑呢。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快三个月了,像今日这般见娘娘展露笑颜,却也还是头一遭呐。娘娘笑起来很好看,该多笑的……”
她坦率直言的性格,真真正正是像极了从前的丁香。
盈辛望着她,愣了愣,回过神来,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忽而问道:“你这么急急地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急速敛去笑意的脸上出现少见的严肃,与以往的和颜悦色完全不同。
湘儿听着她这么一问,这才想起要禀报的事情来,答道:“回娘娘的话,娘娘有朋友自宫外来,如今正在落英宫前等候。”
落英宫,那是她的居所,是凌璿在她病愈之后赐予她的宫苑。
盈辛闻言微愣:“朋友?”
父母兄长皆亡,沈家出事之后,所有曾经熟络的亲戚朋友,一夕之间,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她还有什么所谓的朋友?
曾经的沈家,是邶莫首富,是富可敌国的一方巨贾。
而现在……
绝美的笑容再次浮现在面庞,只是这一次,这笑容里,却带了明显的嘲讽。
她沈盈辛,在这世间,再没有亲人,也再没有人朋友。
顿了顿,盈辛抬起头来望向湘儿:“后宫禁地岂能说入就入?你可知来访之人还需报备内务府?罢了,省得麻烦了,你就说本宫身体不适,不见了。”
那些所谓的朋友,一个一个,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得势了,他们便将你捧上了天。
失势了,他们就恨不得再补上两脚,只想将你踩踏得永无翻身之地才好。
这样的人,从前她或许识不清,但是现在,她在经历过这之前的种种之后,岂会还让这些人有机可乘?
嘴角上扬的弧度刚刚好,露出的笑容不甜不腻。
盈辛淡定自若地将目光移开,移向已经雪化的远处宫苑,看见隐隐显现的精致飞檐时,心中沉了沉,忽觉一阵莫名的伤感。
湘儿看见她想也不想地就推辞不见,以为她当真是嫌麻烦,连忙道:“娘娘不必担心,来访之人今晨得皇上亲许,故可以不必再报备内务府,如此一来,已是省下不少繁琐之事了,娘娘大可直接宣见的。”
盈辛怔怔望那飞檐,沉默了片刻,转过头来,脸上表情全无地道:“本宫说不见就不见,你现在去落英宫,让那人走吧。”
湘儿微愕:“娘娘……”
岂知她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盈辛打断。
“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本宫说不见你没听到吗?还不去落英宫让那人走?”盈辛稍稍微皱了眉,露出一丝愠色。
湘儿赶忙低头:“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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