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贞元六年，邶莫经过几年的盛世之后，国势开始转衰。

天下四国之中，鲁国因其国主云晋励精图治而日渐强大起来，已渐有超越邶莫之势。

《四国邶莫王侯》篇中，史官这样描绘当时的情形：自惠帝崩，睿帝继位六年，朝中有臣薛氏，献妻于帝，帝极宠之，自此少理政事，朝中党派之争日烈。至贞元六年岁末，鲁国国主派兵攻打邶莫，数月之内，连下邶莫十数城，邶莫帝都危。朝臣薛氏，临阵叛变，通敌叛国，率鲁军二十万，围帝于帝都郊外的鸣觉山……

※

苍青色的天空，透出一片奇异的浅紫。

大河萧萧，而群山寂寥，漫天弥地只是无穷苍凉。

一匹战马的嘶鸣，就在此时迎风而起，悲亢凄凉，霎那间凌驾于一切声响之上。

盈辛寻声找到那匹正在马厩中焦躁徘徊的马，看见它的皮毛有如黑夜的凝光，忽想起多年前，在京城长街边，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匹马，自她的面前踏蹄而过，不免心中一怔。

时当寂寞清晓，风定寒凝。

帐前大旗静静低垂，帐上结满苍白寒霜。

门前风灯犹未熄灭，曙色却已夺去它的光辉。

马儿后腿弯曲，跪于帐前，颈项低垂，声如呜咽。

它的眼中波光流转，似有万语千言欲诉，令人看了都不免觉得心中微有凄然。

凌璿站在盈辛身旁，指着这纯黑宝马，苦笑：“朕记得，曾经，朕也赐过一匹这样的马儿给他的。”

曾经，四野秋芒，长空纯寂。

那时的他，还不是皇上，而他，也不是世人口中作恶多端，阴鸷狠辣的权相。

那时的他和他，都还一般年少，生命正全盛，以为尽欢便是无憾，意气总要风发……

盈辛闻言，表情一滞，回过头来时，脸上却已挂着好看的笑。

她笑，却不答话，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身旁煦如春风的男子，继而又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苍青色的天空。

凌璿随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看见脚边无人窥望的山下灯火，只觉渺茫又无声地繁华，怔了怔，侧过脸去，盯着女子又看了半晌，忽而缓缓开口：

“盈辛，时至今日，天下大乱，四面楚歌，邶莫再不是当初国力强大的邶莫，你可还愿意，做朕的皇后？”

他的语气沉定而释然，是一个向来决断的人坚定信念后重下的决心，因此显得果敢非常。

女子闻言，明显愣了愣，嘴角噏动，似有犹豫。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哪怕是这锦绣江山，只要你想要，我也双手奉上……”凌璿继而又道：“虽然，今时今日的邶莫，已再不是当初国力昌强，处于盛世之中的邶莫，可是，这三年来，朕的心意，盈辛，你不会不知吧？盈辛，你愿意成为朕的皇后吗？”

伸手捉住身旁女子的手，轻放在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他这一生中从未如此全心全意地要着自己的幸福。

他静静望她，望着身旁与他情仇纠缠的女子，诸般前尘一一惊回眼前茫茫雪野，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早已对她铭心刻骨。

“我……”盈辛听着他这么一说，猛然想起当初跨入薛府大门时的情形来，心中忽有感慨，一时喉头哽塞，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凌璿望向她，许久，一声叹息：“如今我们邶莫大军被鲁军围于鸣觉山中，可谓是已前无退路，后有追兵，盈辛，此时此刻，你可还愿意将你自己放心交给我？”

盈辛浑身一震，初听见他将“朕”改成了“我”，一时不解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