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垂虹水榭里,一片静默。
一个身着烟罗红绡纱的女子端坐在房中,如星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房中一处,眨都不眨,愣愣地出神。
被她盯着的地方,有一抹明亮的黄,仿佛绚丽日光,刺眼欲盲。
那,便是方才一个时辰之前,由宫里的太监总管李德送过来圣旨。
盯着明黄色的绫卷不知道看了多久,转过头,女子又睨看向不远处坐着的男子。
那双向来盈满柔情的眼,此刻却透着如刀锐光,笔直射入男子的心坎,让他难以直视。
“你再说一遍。”须臾之后,绝色女子望着眼前的俊逸挺拔的男子,扬起绝美的笑颜,终于开口轻声细语道。
她的声音清澈澄和,仿佛正跟人说云淡风轻,月华在衣。
乌黑柔亮的长发一层一层地拢着,如云堆雾绕。一支暗金镶玉嵌七宝明金簪紧紧地插进发里,锁住摇摇欲坠的发髻,更显出眼前女子倾国倾城的绝世容貌。
绚丽刺目的明黄绫卷,映亮了她的容颜,她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生之中从未有人这样望过他。
她那样望着他,仿佛她的眼中除了他已一无所有。
她似乎已把生命里所有的期待和激情聚在她的眼中,任它们迎着狂风猎猎燃烧,不惜毁灭地千里燎原。她双颊白得几乎可以看见肌肤之下的细微血管,可是却仍是令人觉得惊心动魄的艳丽。
“盈辛……对不起……”薛采开口,声音嘶哑而低沉,言语间仿佛蕴藏了极深愧疚与无奈。
心,猛烈地抽动。
绝望的痛楚,仿佛随时都会挣破他的胸膛一般,只让他有种喘息维艰的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呵,呵,呵,呵呵呵……对不起?”重复着男子的话,又像不曾听见他的话一般,女子却只是一味地笑,笑若莲婪,真真是极好看,耀目生花,堪比天人,不逊分毫。
“盈辛……”她绝美的笑靥看得他心惊胆颤,心一阵一阵地揪痛。
自琴音大会后,这么多天以来,他终于看见她对他绽开了笑容。
她的笑容美丽得超乎他所有的想象。
她笑得那般动人,光华绝艳,如一朵砰然开放的花朵,瞬间映亮了整个肃杀府邸。
只是,那笑中明显含有的恨意,却又令他忽觉似有一阵刺骨是寒冷绕上心头,象绳索一样勒得他呼吸蓦止。
女子闻言抬眸,粲然一笑,幽幽地道:“薛相恐怕是该改口了,明日之后,你我便是君臣,已再无半分情分可言。薛相若是叫得如此亲昵,怕是会让旁人误会了呢。”
那绝美的面庞虽然笑靥依旧,可是眉眼之间早已是幽怨尽显。
闻言,薛采脸上讪讪的,嘴角噏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憋了半晌才道:“盈辛,你是我妻……”
胸中燃起火焚一般的剧痛,一股强大的灼流涌上他的喉头。
他想要狂喊,但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再也无法出声说出完整的字句。
“妻?!呵……盈辛何德何能,怎配为薛相之妻?”未等薛采说完,盈辛已经截断了他的话,脸上笑颜更甚:“盈辛虽与相爷成婚一年有余,却根本无夫妻之实,想来实在担不起人妻之称。”
“盈辛……对不起……我……”霎时间,彻骨的疲倦和悲哀席卷心头,令薛采忽然觉得仿佛有千万把刀在细细凌迟他的五脏,仿佛会让他痛到灰飞烟灭。
他不是没有想过,当有一天,当所有的真相都摆在他们两人面前,他们二人终究不得不面对这自上一辈传下来的恩怨情仇时,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他只是没有想到,在真正到了这一刻时,他竟会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早在圣旨到达的前一刻,他派出的密探刚刚探知了关于沈家二老之死的真相。
当时他便想过,告诉她,他在暗中调查出来的一切,希望在她得知真相之后,二人能够放弃现在的所有,远走高飞。
而在李德宣读完圣旨,将他拉到一旁,把凌璿的所有计划都悄然告知于他时,他才知道,原来,纵使他想要放弃现在的权势和地位,却也是已经来不及了。
甚至于,他连想要向她解释都不能了……
丞相府的周围,暗中密布的羽林卫,早已将这座偌大的府邸重重包围。
府内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到时候,必定都逃不过凌璿的眼线。
“局势之变化,如今已不是相爷您所能控制的了……老奴临出宫时,皇上已下令关闭了帝都四门……如果您硬要强行将夫人带离帝都,只怕到时候,还未出府,您与夫人,便会被府外的羽林卫给拿下了……届时,薛府上下,几百余口,只恐也会遭遇灭顶之灾了……”
李德的话,倏地闪过脑海,令薛采不禁怔了怔,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顿时梗在了喉头,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的异状以及吞吐,看在女子眼中,全成了心虚和逃避。
“薛相不必跟我说抱歉!”望定薛采,盈辛冷笑道:“相反,盈辛还得感谢相爷成全呢!若不是相爷,盈辛怎可入宫服侍当今圣上?他日若盈辛有幸得蒙恩宠,必定不敢忘记相爷的大恩大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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