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丁香纵使再聪明伶俐,但是与荣华富贵,高官爵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又算得了什么?
盈辛被司徒如风这一句话问得愣住,呆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直至传令官细尖而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邶莫皇宫,她才惊觉自己还站在御花园中,连忙往勤政殿赶去。
“宣薛府丁香姑娘……”
“宣薛府丁香姑娘上殿……”
“宣薛府丁香姑娘上殿奏清角古琴……”
一声接着一声,传令官虽清晰却不太悦耳的嗓音,就像是琴毁弦断发出的凄厉铮鸣一般,直让殿中众人不禁纷纷皱起了眉头。
怎么传令官都已喊了十几声宣见了,竟还不见有人上殿?
满殿的朝臣与女眷均是一脸的不耐,又顾忌到是在圣驾面前,不好失了礼数,只得偷瞄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人脸色。
温和淡然,面含浅笑,高高在上的天子一脸的愉悦,微抿着杯中的温酒,竟看不出有半分的厌烦。
众人心中疑惑顿升。
奇了,怪了。
这传令官一连喊了十数声,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皇上竟还不怒?
疑惑着,好奇着,殿中的众人均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筷箸,只全将目光移向了殿门口,屏息以待被宣见之人。
薛采心中也是犹疑,但是面上却是显出一派淡然,目光只盯着自己的案几,微抿着杯中的温酒,看起来倒是显得颇为淡定从容。
一旁的凤无双似是很不满,已忍不住地低声嘀咕:“还是沈家这样的名门大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呐,依我看,还不是不懂礼数,不知分寸,居然……”
话没说完,收到身旁男子凌厉的扫视,又胆怯地噤了声。
就在大殿开始真正显出沉寂的时候,主位之上,龙椅之侧,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周皇后说话了:“这位丁香姑娘,可是上一次让皇上亲赠清角古琴的那一位?”
她的声音很轻,柔得如同一阵炎炎夏日里的微风,令人觉得舒服至极,正如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除了一个“柔”字,似乎便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词语来形容了。
“呵呵,皇后说得不错,正是朕当日以清角古琴相赠的丁香姑娘。”
凌璿闻言,侧过脸,一双温和的眸子也对上了身旁女子含笑的星眸,“这清角古琴乃是上古神琴,其琴音纵是连朕也未曾多听过,皇后素爱品琴,待会可得细细一品呐。”
“臣妾遵旨,待会自会细细品之,不负皇上美意。”
女子轻点了点头,发髻之上的凤凰鎏璃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左右轻轻摆动,金光粼粼,煞是璀璨,然而她却不甚在意,只是话锋一转,复而又道:“只是,这清角古琴位列天下名琴之首,得之不易,皇上刚刚亦说未曾多听过,怎地竟就这么将它赠与一个小小的婢女了呢?”
轻轻的发问,看似随意,但是语气里却是有股子凛冽的味道,配上女子不避不让的眼神,倒是颇似质问了。
男子愣了愣,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温和的眼神渐渐转厉,嘴角却还是含笑,只语带讥诮地道:“怎么,朕的皇后吃醋了吗?”
言语之间,似是充满宠溺,但是只要再细细琢磨一下这话,便可发现,这话里其实已隐隐带了些怒气。
周皇后面色一凛,一张俏脸又白转红,再由红转白,像是忽然变成了调色盘一般,脸色变了又变,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大殿之上的一干大臣,原本都只顾着望向殿门口,如今忽而听见皇上皇后似有了争执,不由地又将头挑转,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皇上息怒,微臣想皇后娘娘并没有吃醋的意思,想来是皇上误会了。”
一把苍凉的声音,自薛采的案几旁传来,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凌璿挑眉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清说话的人之后,不禁冷笑:“哦?!是朕误会了吗?那国丈大人倒是说说,朕误会什么了?”
“臣想皇后娘娘刚刚有此一问,也只是认为清角古琴太过珍贵,担心皇上将琴赠与他人之后再听不到那美妙琴音了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的。”坐在薛采身旁的邶莫国丈周顺斋缓缓地解释。
凌璿听着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意更甚之前。他稍稍地将目光偏移了几许,瞥了一眼坐于国丈身旁的薛采,看着他目不斜视地安然浅酌,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继而又朝着周顺斋道:“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举手投足皆该为天下典范才是。如今仅仅只是因为担心朕可能听不到清角琴音,便失了身为一国之母该有的仪范,如同一个妒妇一般地在大殿之上质问于朕,恐怕已不是国丈一句误会就可以解释的吧?”
“这……”
似是不曾料想到平时温和的皇上今日会这般语气强硬,咄咄逼人,周顺斋一时语塞,只得将目光望向不远处坐着的儿子,看起来像是想要求助。
果然,他的目光刚刚移了过去,身为刑部尚书的周奇卫便立马也从旁帮腔解释了。
“皇上息怒,臣父刚刚只是有些急了,实是无意触犯圣颜……”
岂知凌璿还未听完他的辩解,便是冷冷一笑,阴沉地朝着殿外便轻喝道:“混账!来人啊,将这放肆的周奇卫给朕拿下!”
众人皆是一愣,目瞪口呆,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殿外的侍卫便已手持长戟进了大殿,将原本坐于文臣一列的周奇卫押到了殿中央。
“皇上……”
“皇上,这……”
“皇上息怒啊……”
一时之间,朝中与周氏父子交好的大臣均是起身劝阻,本来坐满了的案几顿时便空了近一半,余下坐着的,便只剩下平时与周氏父子不和或者是其他党派的大臣了。
“皇上息怒,臣妾……”
周皇后见情势不妙,也欲求情,但是抬头一看见身旁男子含怒的模样,声音便低了下去。
凌璿一双微微含怒的眸子扫视了一眼整个大殿,心中已经将周氏一党的势力分布了然于胸,嘴角些些扬起了笑意,却不说话,只是将目光望向身侧一直泰然自若,身着濡羽色长衫的男子。
薛采轻轻拾起案几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温酒,知道皇上此刻正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也不斜视,只是像在看戏一般,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皇上,皇上!微臣犯了何罪?皇上竟命人将微臣拿下?”被押跪在殿中的周奇卫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不禁开口问道。
“是啊,皇上息怒啊,犬子不知犯了何罪,得罪了皇上,请皇上明示啊……”已经赶至殿中的国丈周顺斋亦是一脸不解,急急地在一旁求情。
“连你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吗?”
凌璿依旧只是望着薛采,对跪于殿中的周氏父子视若无睹,只淡淡地道:“来人啊,将国丈周顺斋一并给朕拿下!”
他的声音忽而又清澈了许多,没了刚刚的阴沉之气,但是听在满殿大臣的耳里,却是生出一种可怕的感觉。
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平时一向温文儒雅,待人和气的皇上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众人皆是不解。
周氏一党的其他大臣眼见皇上真是动了怒,只担心待会自己若是再劝,恐怕下场会和国丈一样,也不敢再出声,只得全部都低着头跪在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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