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能在这里生存下去的人,都有一番不为常人所知的能耐。
或者擅于溜须拍马,或者确有办事能力,又或是如他一般能够带兵征战沙场,总之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司徒如风默默地看着眼前欢笑的众人,却是不想理会,只一味地饮着温酒,微敛了双眸。
世人的争斗,他从不放在眼里。
从前如是,往后亦然。
能让他真正关心的,只有边关的忧患,以及他手下的一干将士。
血色战场,兵凶战危,瞬息万变。
看见锦衣玉食,他只会想起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正盔寒甲冷,食不果腹。
如果可以,他倒宁愿他此时不是坐在这奢华的大殿之上,而是身在边关与他们同甘共苦……
转脸望向殿门口,看着那抹蓝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暗处,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虚散。
她独自一人是要往何处去?
心中思忖着,倒是有些好奇了,司徒如风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见薛采正在和凌璿说着话,其他大臣女眷也正赏着歌舞,趁着无人注意,于是也跟着悄然地离了席……
※
彼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际云遮雾掩着一弯清冷的月亮,那朦胧的月牙孤独的挂在夜空,看起来倒是让人不免觉得有些伤怀。
殿外没有了殿内的热闹,只有冷冷的微风拂面,但是司徒如风却忽然觉得像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般,竟有说不尽的酣畅之感。
一路悠闲地逛着,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御花园中。
花香四溢,浓光淡影,相互穿插纠缠,交织重叠,入目之景,倒是颇为怡人,令他也不禁感叹,若是在那北疆之地,恐怕这样的景色,一辈子都是看不到的了。
铁血男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终生所见只是金戈铁马,车走马驰,这样的良辰美景,他们为之拼搏了一辈子,却终究无缘得见。反而是那些身在帝都,只懂溜须拍马的文官,他们却……
忍不住地长叹一声,司徒如风想起了殿中那些正在饮酒作乐的文臣们,忽然觉得愈发地不是滋味了。
“司徒将军对着这般美景,怎地却叹起气来了?”
柔柔的女声,如这夜间的秋风一般清冷,但是听在耳里,却是觉得异常的悦耳舒服。
司徒如风闻言转过脸,恰好看见一抹紫蓝色的身影。
“丁香姑娘。”
挑眉,男子的眼中没有惊讶,只有淡然,像是早已料到了身后忽然出声的人是谁似的。
盈辛看见他转过脸的淡定神情,原本心中的佩服之情不禁又多了一些,赞赏地朝着男子点了点头,当作是打招呼。
“丁香姑娘今日进宫来,是特地为了在宴上弹奏清角古琴吗?”
对于皇上命薛采府中婢女进宫奏琴一事,他早已有所耳闻,所以今日在殿中看见她时,他并不讶异。
盈辛闻言,扬起嘴角,轻轻一笑,“承蒙皇上厚爱,丁香有幸在这盛宴之上奏琴,也算是丁香的福气了。”
“福气?!”
司徒如风听着她这么一说,愣了愣,忽想起刚刚在殿中之时,身旁的将领议论着关于皇上有可能在这宴上封嫔纳妃的事,不禁皱起了眉,顿了顿,像是在想着什么,出了一会神,复而笑道:“这倒也的确算是丁香姑娘的福气了,如风在这里先恭喜姑娘了。”
“不过就是奏琴而已,哪来的喜可言?司徒将军说笑了。”
疑惑于眼前男子忽然变幻的神情,又听见他向自己贺喜,盈辛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今日姑娘蒙圣上眷顾,得以在宴上奏琴,自然是福。但来日姑娘长伴君王之侧,得以在宫中尽享荣华,不就是喜了吗?”
如实地讲出自己心中所想,司徒如风说话从来是不懂得如何拐弯抹角的,只知道直来直去,却不知自己这话刚刚出口,面前女子已是身心巨震。
“长伴君王?!”
盈辛闻言,脸色倏变,大惊,语气也陡地一冷:“司徒将军可不要乱说才好!丁香乃是薛相府中婢女,此次进宫只为弹琴而已,不为其他!”
“这……”
不明白为什么她反应这么激烈,司徒如风颇为不解,“难道姑娘此次进宫不是为了皇上封嫔纳妃而来?”
“自然不是。”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刚刚在大殿之中,我明明听得其他大臣在那说,你是薛相特意带来献给皇上……”
司徒如风正想将刚刚听得的话转述,岂知话还没有讲完,女子却已冷冷地截断了他的话:“丁香无意进宫,薛相进宫之前也并未同奴婢提过此事,想来该是司徒将军道听途说了吧。”
她是薛采之妻,薛采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妻子献给皇上,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盈辛心里思忖着,对于司徒如风的话也不太想听了,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然而司徒如风却只以为她不过是个婢女,又见她容貌绝色,所以刚刚话虽然被她打断了,心里却是认同起方才殿中大臣所说的话来,朝着女子转身欲离开的背影便问道:“姑娘信薛相说的话吗?姑娘可知薛相被世人称作什么?”
他本是武将,自然是没有文臣那般会察言观色,所以只认定她是个小小的婢女,觉得她太单纯了,希望她能对人有一点防备之心,却是真不曾料到她会是薛相之妻的。
紫蓝色的身影一滞,女子不徐不疾地转过头:“称作什么?”
“权相。”
“权相?”
“邶莫权相薛采,难道姑娘没有听说过吗?”
司徒如风望着女子,忽然蹙眉,复而又问道:“姑娘知不知道什么叫权相呢?”
盈辛一愣,不曾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脸色微变,虽然瞬间回复常态,但是心中却是一紧。
“你是薛府婢女,难道不知你家相爷是当世权相?”
“将军想说些什么?”盈辛呆了半息,淡淡地问道。
司徒如风凝视着她半晌,不语。
“将军若是无话可说,那么容丁香告退了。”
盈辛似是极不喜欢刚刚司徒如风所说的话,只当他是满口胡言,又转身欲离去,然而恰在这时,司徒如风开口了。
“什么是权相?权相就是能分清孰重孰轻!权相就是能舍私情,断私心!你丁香纵使再聪明伶俐,但是与荣华富贵,高官爵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又算得了什么?
盈辛一怔,呆立当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