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拱手,头却更低了,脸上腼眺,仿佛有口难言,几次张嘴却不知如何说起。
瞅着薛安的头顶,薛采的嘴角隐约掀起似笑非笑的邪佞,嘴上却是严正地问道:“你除了知道那是鲁国小晋王,还知道些什么了?”
薛安喉咙滚动,一番话全写在脸上了,却是有口难言,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开口劝诫:“相爷,通敌叛国可不光是死罪呐,还有相爷您的一世英名,恐怕也会因此而……”
“一世英名?!”
薛采听见薛安用这四个字形容自己,只觉刺耳得很,忽然扯眉,冷笑出声:“这邶莫天下,恐怕除了你薛安之外,已没有人会认为我还有英名了吧……”
世人皆传他生性残暴,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只手遮天。
一世英名从何而来?
“相爷……”薛安瞪着光可鉴人的地面,僵直无语。
他只是不希望相爷从此踏入歧途而已。
可是此时此刻主子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让他哑口无言了。
主子说得没错。
在这邶莫天下,若论英名,只怕薛相之名尚不及皇上的十分之一呐。
世人只知如今的贞元盛世乃是由当今圣上励精图治,辛苦开创。但是他们谁又知道,其实在这盛世的背后,还有他们口中作恶多端的权相如此多的心血?
薛安想到此处,原本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也顿时化作了沉默。
“罢了,我也不瞒你,省得你担心。”
薛采睇他一眼,看着他满脸忧心的神色,心中忽觉不忍,扯起嘴角,叹道:“其实,我与鲁国小晋王,乃是同门师兄弟。他今日来,纯粹只为叙旧,并无其他不可告人之事。”
“啊?”
薛安闻言,先是一愣,半晌无言,回过神来才知开口说话:“原来如此,看来是属下多心了,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本相勾结敌国,想要篡位?”薛采挑眉,眼里迸出森冷目光对上他,若有所思。
“相爷恕罪,属下失礼。”薛安听见主子将话挑明,又见主子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只惊地倒退一步,随即低头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日子以来,他总觉得相爷已经开始渐渐变了。
以前虽然世人皆传薛相杀人不眨眼,阴鸷狠辣,但是他却是知道的,自己的主子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而现在,却连他也开始觉得,相爷似乎已经开始慢慢变成了如世人口中所说的那般了……
薛安抬头看着薛采。
只觉相爷的身影神采英拔如初,但怎么看都觉着隔得越来越远,朦朦胧胧,氤氲重重的,像两人间飘着不少白雾,活生生扯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薛采长身而立,手负在背后,听了薛安的话,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隔了一会,忽而幽幽地问道:“如果,有朝一日,君逼臣反,是该坐以待毙还是该奋起反击呢?”
“嗯?”薛安被问得没头没脑,细瞧薛采脸色,却见他脸上表情全无,只有一双厉眸射出凌厉的眸光,顿时心知这个时候不能出一丁点差错,只能没有含意地应了一声。
然而薛采却是一径地固执,似是非要寻到一个答案一般,继续道:“我问你,是该坐以待毙,还是该奋起反击?”
“这……”
薛安愣了愣神,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只得佯笑道:“相爷与皇上一手开辟了这贞元盛世,若论私交,该是情同兄弟了,又怎么会有这君逼臣反一说呢?”
“哈哈哈……”
薛采闻言,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长笑,笑中却略带了苦涩。稍稍望了一眼垂眸的薛安,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撩起长袍朝门外走去。
夜长风寒,秋风萧瑟。
薛采双眸微眯,戒慎思危地走在府中,一路行来权衡了今朝的权势利弊。
走至垂虹水榭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脚步,踌躇不前起来。
时至今日,以他丞相的权力和地位,其实还是不足以与皇上相抗衡的。
朝堂之上,一众文官虽说对他皆是毕恭毕敬,但是他却明白,这些人其实都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只有一小部分是自己暗中安插的而已。
而邶莫边关,那手握重兵的司徒如风,一向唯皇命是从,根本就不曾将他这丞相放在眼里,他更是心里清楚。
至于其他武将,虽说大部分是他的亲信,但终究手中握有的兵力不足,且太过分散,即便联合起来,也仅仅只能与司徒如风相抗衡而已。
更何况自他大婚,边关将领均来庆贺之后,皇上便对这些个武将心有忌讳,如今均不重用,想来已是早有戒备,要想将他们联合起来,必定还是需些时间的。
这样看来,现下帝都文官不在掌握之中,而边关武将又远水救不了近火,除了盛宴当日让盈辛奉命奏琴之外,他好像还真是无路可走了……
薛采将种种情况逐一分析之后,忽然想到真的要让盈辛在盛宴之上弹奏清角古琴,心中不禁黯然。
此时若反,必败无疑,想来除了先再委曲求全一段时日之外,他似乎已经别无他法了。
薛采站在垂虹水榭前,看向院里,却只瞧得见一片漆黑的夜色,心中更是纠结无比。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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