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到底要不要出去?你们若是不愿出去,那老夫我可就要出去了。”
清矍老者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不给这邶莫权相面子,冷言冷语冷脸,总之就是一副冷到极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薛采眉头蹙得更紧了,光线穿过窗棂,把他高大挺拔的体格描绘清晰。
想他薛采自登相位以来,在邶莫还从无人敢如此跟他讲话。而如今,这一身寒碜的老者,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不逊,这叫他如何能忍?
薛采怒视着他,正欲开口,却也就在此时,床上的人儿轻咳了几声。
原本怒视的目光,在听见这似乎有些痛苦的咳嗽声之后,顿时化作如水般柔光,漾起了些些温柔。
床上的女子,那如远山般的黛眉纠结着,咳嗽声却是越来越大,随着一阵剧烈的咳颤,女子一声重咳,浅色的衣裳顿时作了血染,胸前一片猩红,令人触目惊心。
“盈辛……”薛采一个箭步上前,扶起躺卧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女子,满脸的焦虑。
然而那清矍老者却是毫不在意,拿起小布包就欲往外走。谁知刚好走至房门口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妥协的声音——
“好!本相依你!本相这就出去,让你单独为她医治。”坐在床沿边,手仍然搂着女子,一双隐含复杂情绪的眸子望着已经走至门口了的老者,薛采话锋一转,复而又道:“只是,你若是治不好她,那可别怪本相手下无情,拿你是问!”
薛采说完,轻轻地将怀中女子放回床上,又帮她掖好被子,和薛安交换了个眼神,随即走出房去。
清矍老者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又将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回到床前。
拉起盈辛的手,三指按在她脉搏处,瞅着她胸前一大片血迹,眼眯了下,老者的两道白眉皱了皱,似是自言自语地道:“那夜不过只是两星相会,怎会无端偏生出这些变故来?”
略作沉思了片刻,又伸出右手掐算了一会,不知是掐算到了些什么,动作骤然一滞,双眼蓦地睁大,眼中充满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惊道:“哎呀,漏算了一个,糊涂呀糊涂!原来竟不是两星相会,而是三星相会,难道五百年后,历史真的又要重演一次了吗?”
老者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渐渐地泛起异样的光彩,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事一般。
门外。
薛安侧耳听着门里老者诡异的话语,只觉满头雾水,云里雾里,忍不住轻声问薛采:“相爷,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呐?”
薛采微愣,望了一眼他,然后缓缓地道:“你知道我邶莫建朝有多少年了吗?”
“大概有数百年了吧。”薛安说不出具体的年数,只是略微估算了一下。
薛采点了点头:“我邶莫建朝至今,已有五百三十二年,一共出了六十一位国主。”
“相爷的意思是?”
“五百多年前,中原大地上那时候根本还没有四国,而是只有一个王朝,叫做庄婺国。”
“庄婺国?!”薛安露出深思的表情,片刻后轻轻点了一下头:“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薛采继续道:“庄婺国历经了七百多年,盛极一时,至最后一任君主萧王即位之时,国势其实仍是兴旺……”
“既是兴旺,却为何又会亡国?”薛安不解。
“因为当时出了一个女子,名唤齐然。”
“倾人之国的齐然?!”薛安惊诧,“那个据说美貌天下无双,只是一笑,就让人甘愿以城池相赠的女子齐然?!”
薛采虽然脸色沉重,还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夸道:“薛安有见识了,不错。”眸中光芒一闪,继而道:“齐然,确是齐然,那个倾人之国的奇女子齐然。她本是庄婺国左卿大夫王煜之妻,因为貌美,所以王煜将她献给了萧王……”
薛安像是忽然想起了那个流传久远的故事,接着道:“然后齐然不从,欲以死相抗,谁知王煜竟以齐家一族的性命相威胁,逼迫齐然进宫,取悦萧王?”
“不错。”
薛采点了点头,“那齐然寻死不成,一族性命又都在王煜手中,不得不从,于是只得进宫服侍萧王。萧王见到齐然之后,大悦,极为宠幸,对齐然的话是言听计从。然而齐然因为王煜绝情之举,恨尽天下男子,所以发下毒誓,誓要王煜为他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于是唆使萧王行暴戾之政,逼得民反,各地义军突起,直至庄婺灭国……”
“那王煜后来怎么样了?”
“庄婺灭国之日,王煜幡然醒悟,终于意识到国之灭亡皆是由自己的私欲而起,愧疚难当,自刎而亡。”
“那齐然呢?”
“世人皆称她为祸国妖姬,灭国之日,各地义军纷纷涌入皇宫,想要杀之而后快,却无一人见其踪影。有传闻说,当年庄婺皇宫的一角宫隅发生了大火,齐然已经葬身火海。也有传闻说,齐然自皇宫密道逃脱,从此归隐山林了……”
薛采微微一叹,又摇了摇头道:“不过都是野史传闻罢了,当不得真的。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又怎么可能有颠覆朝堂的能力呢?你我当作趣闻听听也就算了……”
“相爷说的是,只是……”
薛安微微颔首,又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正想再开口问些什么,恰好也就在这时,屋里却忽然传出了那清矍老者冷到极点的声音:“堂堂邶莫丞相,居然也喜欢干这么在门外偷听的龌龊之事,就不怕传出去给人笑话吗?”
薛采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薛安听着里面老者说的这番话,刚想开口解释,不料话还未出口,也被他以眼神阻止。
刚刚在这屋外站了这一会,薛采已经冷静下来了,思忖之后,他觉着那屋内的老者的确应是大有来头之人,还是不易贸然得罪为好,于是朝着屋内赔笑道:“老先生说的是,是薛采错了,薛采这就退后三丈,再不靠近这小屋半步。”
说着,当真就直接头也不回地往后退去。
直至与薛安一同退到三丈之外,他这才又朗声道:“老先生明察,薛采已然退后,还望老先生用心为我夫人诊治,薛采先在这里谢过了。”
薛采原以为他此时这般态度,那老者应该是满意了才对,却不料话音刚刚落地,那屋内老者的声音便又起了:“用不用心诊治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多费心。你自个儿看好你自己便是了,甭给我啰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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