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一条命”干江冲她说道,又补充了一句,“司马昱的命。”
“嗯?”那女孩不由愣了一下,继而又看向她怪笑一场,天知道她脑子里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干江想,若非他带司马昱到陵墓,他也不会被困,如何不是欠他条命。而她么,死过一回的人还能再死么?
荀羡终究走了,在她上来时就不见踪影了。她不由苦笑,她这一腔热血,在他眼中,终归是化作汪洋中的一滴水,了无痕迹,寻去无踪了。
只是,郗超、荀羡来此他不吃惊,可没让她想到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他!
冉操为何来了这里?
。。。。。。
重重青墙内,显平陵的寂寞石门前,干江和冉操就站在那里。
“都道皇家园陵耗万金,如今一见果然不虚。究竟是如何的粉雕玉砌,才铸得这么固若金汤,山呼海啸也不改其颜。”冉操寥寥笑言,带些感慨和无奈。
干江听了,只道:“再固若金汤又如何,也防不过千万游走幽冥之人(墓贼)。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杂物,不过是惹人扰她清净罢了。”
她转而又道:“不过,你还是要带六文钱上路。”
冉操转头望向她,问道:“为何?”
她一耸肩,“鬼王贪财,若登彼岸,须付六文。除了一人。”
“谁?”
她摇摇头,“我不想回答。”
冉操也不再逼问,只说道:“走吧,呆了良久了。”
许久不见她移步,冉操只好又道:“无需恋恋不舍了,你该知道这里不过黄土一堆,无魂无魄。”
“冉操,这里不是黄土一堆,而是我阿母的一腔爱和恨。”干江俯身摸着这墓碑,目光无比留恋,
“她的丈夫是不能为国为家负责,而她是不愿为国为家负责。若她生为猪、生为狗,是个畜牲,或生为平民、生为百姓,是一介寒门,如此胆小怯懦,我不怪她,可她是一国之母,既享了这尊荣,就该承受这责任。
就算她不能从一而终,改嫁刘曜,可她还是个一国之母!她是个母亲,她焉能这般对我的母亲,任她受人欺凌!
她的平安如意,是建在多少人的痛苦上的,怕她自己也数不清。”
冉操听了这番话,也俯身探向墓碑,看了很久,道:“干江,你生在乱世是可悲,长于草野是可喜。”
干江嘴角的笑意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闭了眼,似在想什么,又似没在想什么。
冉操看向她,摇头叹息道:“没错,我从小生活优渥,不如你经战乱苦、离别苦。可你也难懂家族负累有多苦,倘使一个人求死不得,难耐悲苦,却有人硬将这荣华富贵推与其身,又当如何?你眼前就有一个,只是你看不清罢了。”
干江睁了眼,寻疑地眼光望向他。
冉操脸上有一种表情,是一种欲言又止,无可奈何,无法捉摸的表情,含着的淡淡忧伤和不解。
只听他道:“罢,我也与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名门子弟,他有一个爱人,不知何故死了,他迁怒与他的家族。呵,他成于家族,却怨恨他的家族。他的姐姐为让他留下,不惜以死相逼。那日,她用锋利的刀子割破了手腕,鲜血如注……一盆盆的血,一块块红色的布,那人却只冷眼望着,然后甩袖离去。他……当真算得无情之人。可那日他欲以身赴黄泉时,他爱人之魂却跪在他的面前,求他帮她……”
冉操讲到这里却停止了,只道:“你知道这个故事是谁告诉我的么?”
“谁?”
“临海公主。”
任谁也看不到,干江衣袖下的双手握成了拳,指甲深陷进肉里,微颤不已。
她的脑海只余一人之音,盘桓不去……
那是:“你欠我的!你们通通亏欠我的!”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