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月余,洛阳繁华如昔。
城郭不远处走来三个人,皆穿着窄袖高领的胡服。其中一少女着红衣,手执竹伞,腰间别着一把羽扇。另一位是个翩翩公子,形容天真,笑带酒窝。还有一位,身量未足,黄口小儿,赤面瞋目,凶神恶煞。
那少女正是干江。
干江冲那小儿一丢包袱,勾了勾手指,“哎,小奴,先找间客栈,帮本姑娘把行李放下。”
那小儿冲她一瞪,“你!一路上你指使我还少吗?你真以为我怕你!”
干江走到他身后,推着他道:“去去去,天色不早了,真想让我们露宿街头啊。”
小儿一时不察,被她推向前了几步,待反应过来时,使了力气定住脚步,“哎哎,去驿馆不就可以,干嘛要住客栈?”
她掩面而笑,“你要想早点见阎王,就去住驿馆,我可不拦你。啧啧,你主子的半点儿聪明怎么都没学到,蠢得可以。”
“你!......噢,差点忘了!”小儿的脸由愤怒转为恍然大悟,冉操的身份,在此确实不宜泄露,但他继而又挑眉质疑,“不对啊?为什么要让我先走?”。
她挽住那位公子的胳膊,娇羞一笑,“自然是为了两人幽会啊,难道还能带个碍事的‘包袱’?”
小儿脸上鄙夷尽显,“啧啧,你果然不是个良家女,调戏主公不成,又来勾引冉公子。冉郎君(公子),你可不要被她迷惑啊。”
那公子浅笑,“牢之,先去吧。记得在客栈门下刻个记号,我们自会去找你。”
那小儿一听那公子也这么说,只好愤愤地多瞪了那干江两眼才转身离去。
干江扭头,灿烂地笑向那公子,“好久没有尽兴地跑一回了,冉操,咱们比一比如何?”说完飞快地向城门跑去。
那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夕阳下,映着一男一女飞奔的身影,和他们格外青春的笑脸。
不知不觉夕阳已下山,俩人在一段朱墙下停了下来,皆是气喘吁吁。
冉操许久后平复了下来,才开口道:“有必要这么着急?今晚就要去查看?”
干江此时也恢复了些许力气,向他摆摆手,“一定,不过再容我歇会儿,太累了!”
冉操扶着她靠着墙,与她并肩而坐,“为什么支开牢之,是有什么变数?”
干江眼眸深了几许,“嗯。你知道为什么嘉宾(郗超字)要选我陪着你吗?”
冉操蜷起右腿,将手搭在膝盖上,放松些许,“嘉宾向我说了你的身份,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选你?”
“很多原因……我能保护你,我可以知道你不能查到的事,还有嘛,我是个女的,你觉得我还能陪你做什么呢?”干江有些邪魅地看向他。
冉操起初知道她身份后,在一起时并没有什么感觉,此时却有些毛骨悚然,结结巴巴道:“小…小娘子,可…可是要吸我精气?”
干江坐回了身子,恹恹道:“切,真没趣味。你以为鬼真的都只是吸人精气么?路上我拘了个鬼,他告诉我,今晚会稽王会到这里”
冉操猛地站了起来,吃惊道:“司马昱来了这里,为什么?!”
“不知道,所以要看看,他若是知晓嘉宾谋策的话,恐怕咱们此行的计划得改改。”干江卷着她的一缕鬓发深思道。
冉操也不再坐下,后退了几步,观望着这段墙,但随即又摇摇头道:“不行,墙太高,翻不过去。”
干江喷笑出来,笑声不止地说道:“谁告诉你要翻墙了。你不知道鬼都是身轻如燕的么?我会去打开后门,让你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冉操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如此,有劳小娘子了。”
等干江进去后发现,后门竟然没有下人在看守。她开了后门,放冉操进去。
等他们潜入到前宫才知道,原来仆人们都在这里忙着摆宴。他们找了个茂密点的树丛作掩映,坐到树上,从这个方向望去,正好能看到台子中央。
冉操被那杉树的叶子刺着□□的皮肤很不舒服,不禁小声嗫嚅道:“小娘子有如此神通,为什么不在事后拘个鬼问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也省得咱们这样躲藏,也不见得能听到什么。”
干江一拍他的脑袋,“你傻呀,要是这里没鬼呢?况且……况且我也不是什么鬼都抓的。哎,你知不知道在船上,我拘的那个鬼差点儿要了你的命,她和你什么仇?”
冉操被她拍的一愣,直摇头,“不知道,什么鬼?”
干江瞧得他发愣,实像个天真懵懂的孩子,暗想,郗超你确定是要我帮他,而不是他帮我?
等到他们二人等得四肢都僵硬非常时,主角才姗姗来迟。
仆婢们簇拥着一个身披胄甲的少年和一个穿着汉服的而立之年的男子走到台子中央的酒宴上,因隔得太远,看不清相貌,不过干江肯定,那个身着汉族华服的男子就是司马昱。
远瞧着那二人把酒言欢,不时品评四周跳舞奏乐的歌姬,愉快非常。干江不禁奇怪,司马昱不远千里到这来,就是为了与此人饮酒作乐?
她看向冉操,见冉操眉头紧锁,手指握拳,直盯着台子上两人,便问道:“你认识那穿盔甲的少年?”
冉操没有回答她,只是要扶她下来,她奇怪道:“不看了么?我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冉操摇摇头,先跳了下来,然后向她伸手,“先回去再说吧。”
干江保持那姿势很久,一时腿使不上力,跌倒了他的怀里,一向脸皮薄的冉操此时却没有脸红,仍是神情严峻,扶着她走了出去。
到客栈,刘牢之已将房间打点好,连热水都烧上了,关门前还愤愤地对她说道:“还真把我当奴隶使唤了!我可是将来要当将军的人!”
干江洗澡解了乏,趴在床上思索,司马昱偷偷到此,究竟有何目的?殷浩北伐将行,难道来刺探军情?可他一个堂堂的王爷,有必要为此孤身犯险么?
邺城内乱,百姓苦不堪言。郗超想要借苻健(时已称帝建前秦)之力,救下邺城(时属后赵),借外乱整内乱(围魏救赵),可是苻健真的会是个明君?郗超为什么会选苻健?他的目的真是如此简单?他为什么要派冉操,难道他不知道胡人都很痛恨冉闵(冉操之父,下屠胡令)吗?还有,那个少年是谁?
迷雾重重啊。
就在未明的烛火,蕴蕴的香雾中,思索中的干江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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