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女生耽美>贵门梁祝记> 第10章 温言大义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10章 温言大义(1 / 2)

晋永和七年,十月元日(初一),宫廷内歌舞升平。

室暖微香,从建平园的正宫里紧忙奔出来一女子,但实在是跑的太快了,让人根本瞧不出她长什么模样,身量几许,年龄几许。但为什么说看得出是个女人嘛,左右不过是在那急瞬间能模模糊糊看得出那飘然而逝的一方纱裙罢了。

于是,建康城里就出现了这么一辆马车,不避路上的行人,不绕路边的小摊,一路朝南,绝尘而去。在尘土飞扬里还能瞧出,那是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千里良驹,香车上晶莹剔透的珠饰,驾车人非凡的气度,城中百姓遥遥见了诚惶诚恐的表情,无一不显示了车中人的高贵。

马车终于在一户极其普通的人家门前停下了。门外,没有耸立的石狮,也没有巍峨的牌匾,甚至也没有应门的小童,只有门前挂着的白幡在在秋风飘扬,甚是寂寥。外人看了,定会觉得这户家中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人了,因为进到门里,你就会发现,里边没有一丝人气。

马车还未停稳,驾车上人还未收鞭,车门已从内被人推开,一双玉手急急的把他推到一边。在车内丫鬟一声娇唤中,一抹人影就跳下了马车。

那人奔跑的速度仍然很快,让人瞧不清她的身形。就在快到正堂时,那抹白影终于不再急奔了,人也终于可以看清了。

金钗碧簪,长裙广袖,凤头锦履,纤腰曼曼,步生莲花。眉目含春,修耳隆鼻,樱桃小嘴,似乎她回眸一笑,粉黛们就无颜色了。但仍有那么一丝丝不同寻常之处,让人觉得她好似并不只是个娇媚的女子,那是孤傲。

走到门槛处,女子却停下了脚步,不但不似刚才急切,还隐隐有退却的形势,长袖下掩藏的纤纤玉手竟在颤抖。她看到了什么?

屋内昏昏暗暗,烛火未明,满地的冥纸随着吹来的丝丝冷风在地上起起伏伏,一口漆黑黑的棺木堪堪停在正中,首下,一披麻戴孝的红衣少女正在往火盆里缓缓地投着惨白的冥笺。

紧跟过来的仆婢们看到屋内的样子,纷纷禁了脚步,只是垂首停在她的身后。

不知何时,那停在门槛外的女子终是走到了红衣少女的身边。

“阿江,他……他死了?”

红衣女子仍是低头烧纸,像是没有听到,却听得她开口:“七日之前。”

那华衣少女身形一震,好似就要倒下,却又强忍自稳住。

红衣少女终于抬头,直直盯着棺椁,眼中擒满了泪水,颤颤地微启红唇,“他死了,青阳,他死了,灯火通明处,再也不会有人等我了。青阳,我……我又是一个人了。”

这个红衣少女正是干江。

这个叫青阳的华衣女子终是控制不住,连连后退几步,步履不稳,脸上显出极大痛苦,“不,不不不,不会……”

红衣少女赶忙站起来扶她,“青阳!唉,你何苦还来,还有什么意义,你看不到他了。唉,青阳啊……”

华衣女子忽然脸上又显出诡异的笑容,踉踉跄跄地走走到棺木旁,温柔的开口:“不,我叫阿春,我是阿春,你的阿春,你一个人的阿春……你不是听到阿春,就变得很温柔了吗?你怎么狠得下心来啊,你不要睡,不要睡……你喜欢唤我阿春,你就起来啊。”

华衣女子疯了似的就要去推开棺盖,干江赶忙上前去阻止她,奈何疯了的女子戾气总是比常人大上很多的,干江被她一下推在了地上。

此时站在屋外的宫人们吓得只得面面相觑,终是她贴身的宫娥想要进去,还没有唤,便被那刚才御马的宦官给捂住了嘴,拖了回来。

华衣女子恐怖地笑着,眼看着棺盖被推她开一条缝,干江急得很。却不想屋外却传来一个清亮的嗓音:“仆羡,恭请太妃回宫。”

干江看到华衣女子立时像秋天的落叶般枯萎了。

是的,她愣住了,她像是终于恢复了清明,又好似真正的死透了。她疯狂推抓的动作停下了,折断了的指甲处殷殷的流出来的血,被她撕扯烂的白帏,抠出的木屑,封棺的白蜡,此时在她眼中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她只是低下头,无声的落泪了。

那泪落在了地上,一滴、两滴……最后终于变成了冰凉凉的一滩。

“青阳,青阳……唉,阿春,周阿春,郑阿春……”干江坐在地上,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弱,及至最后变成了呢喃,变成了无声的控诉。

干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人从腰后很轻柔地揽起来,便听得耳边还是那个声音说道:“地上凉,起来吧。”

荀羡,经年那个不过十五的少年,似没有被岁月洗礼过一般,还是当年那个皎玉树,美潘安。如今他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除了心悸,还有种无奈,可这个无奈她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

此时从大门处又风尘仆仆地走过来两个人,及至走到屋外,干江才看清楚了,一个便是送她回家的青衣公子郗超,另一个便是会稽王司马昱。

郗超向她和荀羡微微点了点头,而司马昱则并没有在意他们,只是冲青阳缓缓的走过去。他俩都没有像荀羡一样给她行礼,因为,这种痛苦的提醒,一次就够了。

司马昱抬手想要抚她的背,在半空中停留了很久,终是无力的放下了,艰涩的开口道:“秋风渐起,看样子是要落雨了,你不回去看看吗?你若不回去,宫人们肯定忘了去看顾荷花池了。只有那里,荷花还开着,你舍得让它们在风雨中凋敝吗?”

就在干江以为青阳一定不会听,要上前将她强拉走时,荀羡紧紧扣住她的肩,向她摇摇头。

华衣女子抬起了头,纵然发鬓乱了,纵然脸上布满了泪,那丝高傲却足以让人觉得她丝毫不狼狈。她整了整衣襟,拢起贴在脸上的乱发,然后那张布满了泪痕的脸冲着司马昱桀然一笑,“那就劳烦会稽王送本宫回去了。”

司马昱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痛惜的表情一闪而过,再转头时已是漠然。他冷静地向门外宫人吩咐道:“给太妃娘娘拿披风过来,娘娘要起架回宫了。”

干江没有想到青阳那么痛快的答应回去,屋外听到这话的宫人们都如蒙大赦般地松了一口气,刚才那被捂嘴的宫女立马拿上披风进去。

华衣女子终是再不发一言,任凭宫娥替她穿上披风,理好妆容,然后冷冷的看着司马昱抬起的手臂,就将那指缝仍渗着血的手搭在了上边。司马昱面上仍旧漠然,身体却微微颤抖。

干江很想将她留下来,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可终究没有开口。可是,华衣女子在走过她旁边的身边时却停了下来,用一种她陌生的妩媚声音向她说道:“本宫长在宫中寂寞,若是小娘子有空,就请来本宫宫里坐坐,讲讲在外遇到的奇人奇事,好让让本宫开开眼界。”

干江没想到华衣女子还会和她说话,很激动的想要去拉她的手,那华衣女子却又丝毫不停留的走了。

干江的心一直在那华衣女子身上,丝毫没注意荀羡双手竟一直扣在她的肩上,等到那华衣女子的仪仗出了大门口,她才意识到,脸上不禁有些微红,正不知怎么摆脱,荀羡却是松开了,自她身后走向郗超,向他说道:“是你请了会稽王?”

郗超很是恭敬地答道:“是,师父。”

荀羡叹道:“何必再伤一个有情人呢?”

郗超听得有些责怪,便又说道:“超无意伤害,只是想只有会稽王能说服太妃回宫了,若是太后知道今天这事,以后麻烦怕是更大。”

荀羡听了也不再责怪他,只是又说道:“我明白,你是为了大局。不过,你刚刚又叫了我师父,我说过,纵是只有你我二人,你也要称呼我为荀中郎,下不为例了。”

郗超面上有些落寞,连干江看了都有些不忍,不过他仍然恭敬答道:“超谨记。”

郗超看向那棺材那边的一团凌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便走向棺椁,想要将棺盖合好。干江看见开口道:“不必了,阿父不在里边。”

郗超难得的惊讶了一下:“那干常侍在何处?”

干江只好道:“那里边只是阿父衣冠,阿父于我回来那晚便被我火葬了,只是碍于不时有阿父生前好友前来吊唁,我才只好摆个样子。”

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你这大逆不道的,竟敢烧了杂菜!”

然后,大家就看到飘飘然从屋顶上落下一蓝袍道人——关内侯,葛洪是也。

干江在这几年间见过他几次,但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被他的愤怒一时吓懵了。荀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挪了几步,走到了她与葛洪之间,手臂还略微张开了些,宽大袖衫遮住了葛洪向她扫过来的怒目而视。

干江看不到葛洪的表情,坦然许多,只道:“不过一副皮囊,烧不得?我总以为阿父的朋友里就世伯还算个不糊涂的,这七日守丧我也是本本分分尽了孝心的,您为何说我大逆不道。还道儒双修?我看是修了儒家的迂腐,道家的虚妄。”

葛洪听了火气自然更甚了,跺着脚骂道:“你,你……你混帐!好你个忘恩负义的,求着我时怎么没见着你这么跟我说话。好好好,你既然说有孝心,我是你世伯,那我这长辈教训你,你可敢还嘴?可要还嘴?可能还嘴?”

荀羡此时只轻飘飘的道了句:“以其不争,故天下莫与之争。”

这音小得只能让站在他身后的干江一人听到,也似乎只为让她一人听到,她也只好偃旗息鼓道:“不敢,不要,不能。”

荀羡听之言道:“生有相,死无相。她确实较常人任性,关内侯不早应料到?”

返回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