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手也很慢，鬼手的手。七根手指头。在空中。空中。鬼手的手在空中，就要触碰到我的手了。
我的背后有六根针，银针，我看见六根银针在空中。六根针，射向我，是引魂七煞中的一煞射过来的。
同时还有，还有紧跟在银针后面的一个巫毒娃娃。那六根银针中，穿着一根透亮的丝线，丝线系着巫毒娃娃。
我的手就要抓到土道人，鬼手的手就要抓到我的手。左手。我将左手换了个角度，直直让那张畸形的手撞到我的手里。
这时，六根针就要射到我。我抓住那只畸形的手，狠狠一捏。像是捏到了石块，我慢慢看着鬼手眼镜的变化。
两个瞳孔，逐渐逐渐缩小，黑色的眼球逐渐缩小，白色的瞳仁不断放大，放大。终于，那两个瞳孔缩小得像针一样。这象征着惧怕。两根手指抓住我的手背，就像石块一样坚硬。
很坚硬的力量。
我逐渐体会到这股力量，由软弱，变得坚硬，变得更加坚硬，变得无比坚硬。一切都是这样缓慢。六根针离我更近了。
我抓着这只坚硬的手，狠狠往我身前一拉，同时，我躲到一边，迎接鬼手的是那六根银针。
还有系在银针上的巫毒娃娃。
射进去！
六根银针射进去！
六根银针射到鬼手胸膛里去！
一根针没入，接着是另一根，另一根。闪闪发亮的银针，很长，逐渐变得很短，逐渐消失。
接着是线消失。
最后，巫毒娃娃紧贴在鬼手的胸膛，开始吸他的血。巫毒娃娃在动。巫毒娃娃里的四足人头虫在动。
瞬间！
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
我却感觉过了好久，似乎是几分钟，几个小时，几天几夜。期间我也能看见二叔与小丽，他们的表情没有变化。他们根本有反应过来。
正当我要再一次对鬼手下杀手时，我停止了我的动作。我想看一个人仇恨我的样子，我想看一个人仇恨我的眼睛。
还有惧怕的眼睛。
果然，他的眼睛没让我失望。惊疑，恐惧，可怖，仇恨，愤怒，颤抖。巫毒娃娃在吸他的血。
狠狠地吸。
一把匕首闪过，握住匕首的手戴着红宝石戒指，红宝石闪闪发光，是少爷的匕首。匕首割开稻草里的那张嘴。
巫毒娃娃落了下去。地上。
“翻内缚印结吾掌心，打魂魂消灭，疾疾如律令，疾！”云大师一掌打在巫毒娃娃身上。
稻草散了。
我看着他们，看见了他们额头上的冷汗。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的怪物。他们在发抖。发抖。他们发抖并且在流冷汗。
慌。
他们慌。
他们开始慌。
阿往的额头也有冷汗。
沉默。
沉默中，他们很紧张，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些优秀的人，让别人恐惧的人，现在恐惧的看着我。
这种感觉让我找到了莫名的存在感。
让我兴奋。
“你不应该戴上这张面具的。”阿往终于开口了。我发现我不能说话，一开口进来的阳气就让我生疼。
但我有话对他说。
“我恨你。”
阿往看着我，我看着阿往。看着他的眼睛，这一刻，我的眼里只有他，我确确实实看不见那些人。我的眼里只有他。
赤裸的身躯，修长的身躯。他背后的琴箱。我知道他的琴箱里装着二胡和玫瑰。沉默的眼睛，坚定的眼睛。我甚至看见了他背后的月亮。那一个夜晚的月亮。伤痕累累的身躯，血迹，衣服缠裹的腿。我知道他腿里的伤口有多深，他的一切我都太了解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也在看着我。这一刻，我知道，他的眼里只有我。不知道在他的眼里我是怎么样的。
可能是断了衣袖的黑袍，有血迹。这个人断了手，戴着面具。面具有着空洞的眼睛，笑弯的嘴。但就算这双眼睛再怎么空洞，这张嘴笑得再怎么弯。他都知道，我只是一个被恨吞噬的人。
我们这样看着，看了很久很久。突然阿往笑了。他笑了。什么都没有，他就这样笑了，笑得很平静。
奇怪的是，我的心在这一刻感到针一般的痛。针。
每次他这样笑，我都知道，这是他最疼痛的时候。但这种针一般的痛，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
“这是我的事，你们走开。”把那些人远远甩在身后，站了出来，阿往。我的手又开始发抖。
这一刻，终于来了。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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