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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你(2 / 2)

那戏子收回簪子后一直神情怪异的看着我,当我是偷儿么?只是,这怀匠师果真睚眦必报。

后来陪着徐小姐看了几出剧目,是比我会的乡野小调丰富的多,只是不大适应他乡语言,不甚通畅。之后不再见着怀匠师,这么好的戏也不来看看,还是换了个地练剑?

晚上,将徐小姐送归后,徐老爷立马就出现了,他笑盈盈的问道:“徐公子,今日玩得可还好?小女没给你添麻烦吧?”

“挺好。”我想着要不要问姑爷那事。

“哦,那就好。今晚你就好好休息,明日就劳烦你了。”

“明天筑瓷?”

“嗯,不出意外,明日是个好气象。”徐老爷点头道。

我当然没问出口,还是直接问那个小厮罢,这样想着,一觉天明,睁开眼睛想起今天要画那套锦鲤配瓷便翻身而起。

“哟,姑爷今儿又起这么早。”那小厮端着稀粥配菜放在桌上道。

“今天出工。”

“喔,咱姑爷还真是勤奋呐!”

“慢着,你一口一个姑爷,别坏了你家小姐名声。”

“哎,不叫你姑爷才坏小姐名声呢!小姐从未出阁跟外人游玩过,你,头一个!”

“不说这事,在下不适婚娶。”

“哎,这放我这说就够了,你是要做徐府姑爷的人让外人听见了叫小姐怎么过?真是,老爷辛苦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得一女,没几年夫人又先他一步,现在,也就小姐能牵动老爷了。”小厮莫不伤心道,看来徐老爷和他夫人对下人们很好。

“嗯,如果徐老爷真有此意,我当向他说明。你别叫我姑爷了,行不?”

“行,爷赶紧吃吧!不是出工吗?”小厮稍微气愤的说道。

到窑堂时,天已大亮。怀匠师在院子中揉着要用的泥,不断的添水加料,那泥越发的柔韧起来。被束在身后的头发蓬散着,极尽丝滑。

“爷,看啊!这是单目,没多少件的,好好做吧!”那小厮似乎打算跟我一战到底,语气里掩不掉的嚣张。我点头接过来看,三只福碗,三只普碗,五盘,一罐,的确不多。

“嗯,今天……”我刚开口就被那小厮截话道:“少说话,多干活。”

行,多干活。我坐到怀匠师对面将笔具摆好,接着静静的观看着,那小厮见我如此顺从很是不爽的哼了声,站在一旁也不多话。

似乎泥揉好了,他停下动作稍作歇息,一抬头看见我有些意外,我刚想说这才看见我,但想起那小厮玩心又起,只是对他笑着点点头,他很领悟的点头示意。

接着,他将泥放到转盘上拉胚,沾着泥浆的手指在快速旋转的泥团里上下飞舞,渐渐一个大致的陶罐显现而出,培形,剔泥,塑化,一点也不拖沓,行云流水,像极了他写字时的手法。

这时,他徒弟端着一平盘过来,上面放了三只碗,表面完全阴干,放到我面前的石板上后他转向那小厮道:“走,跟我去晾房翻面。”那小厮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我别说只干,我当然点头。

那边,无形的泥被赋予形态制造出来,这里,在灰白的形态上加以绘制。画福碗用不多少时间,徐府给的颜料也很好,一会儿就可以进窑烧制。

一天下来,这套精心制作的锦鲤配瓷刚好完成,就等上釉回炉了。

然而,我从窑前回目,怀匠师还在那弄着什么,似乎是个小碗,是用剩余的泥料做的?他用刻刀在碗底小心翼翼的雕刻着,我凑近些才看见是两条小锦鲤,虽是雕刻,下刀却不深,不好好看还以为他只是在磨平刮底。看他做的仔细认真,我也只默默的看着。

许是看了我作画手法,这两条鱼的走线都按我的笔风雕琢,而两鱼形态是互咬其尾不辨公母,这跟对鲤不一样,不能用左右来区别,大小亦不能凭辨。

摸约半个时辰,我从站着到撑着手臂在一旁不知换了多少个姿势,他竟然安好的就着一个姿势刻了下来。随着他将两条锦鲤脊背线再次划刻,这碗底细纹终算是做好了。然后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将放置泥碗的石台往我面前一推就起身到对面将我的画具拿来。

没说还要个小碗罢,不过,这碗这么精致,挺好。接过笔,我又是顺从心意的画了起来,与其说描摹不如说是绘制。他算是给锦鲤制出了身骨,我则是给予肉身,披甲接骨。

用笔顺着浅痕勾绘时,这也才明白他的字实际是跟着刀法来,不得不说他的刀法精湛,既能顺着我的笔风,有能加以自己的技艺,果真是奇才。

傍晚,我们四人坐在前堂里吃着饭菜,那小厮尤为气恼的数落着小徒弟,“你倒是说,你怎么就把整个堂子的人放了,老爷是这么吩咐的吗?害我做白工!我明明是来当监工的!”末尾还不忘瞪上我眼。

“那还不是你,自己话不带清楚,我还纳闷了,怎么只留我一个人守着,不找你干找谁,师父和画师还有正经活呢!还有,要不是你看他们作品老发愣,也用不了……。”小徒弟不余遗力的反击道,却被塞了满嘴的菜。

听到后半段时,那小厮察觉话头不对,想要堵住小徒弟嘴,夹了一筷子菜就往对方嘴里塞去,碍于距离太远,小徒弟的主句已是说出。

我不禁笑了出来,那小厮瞪了我眼,回身故作镇定的吃起饭来。我摇摇头,想着本来是逗着小厮答应不说话,这样一天下来竟也自然,不过喉咙稍微干燥,舀点汤喝罢。

我拿起汤勺正准备舀汤,刚还在跟小徒弟斗筷的小厮就转向攻击我,紧接着我手里一空,对面的怀匠师端着我的碗稳稳当当的舀了起来,小厮对怀匠师很是尊敬便把怒气全撒在小徒弟身上,他夹一筷他就抢一筷。怀匠师也看着好笑却不制止,也许他也很久没这样热闹过罢,这样想,我竟无聊到揣测起人家以前来。

吃过饭,那小厮和小徒弟吵吵闹闹的收拾碗筷去了,我跟着怀匠师到前堂边的偏房,前堂两边都是住房,但左侧就一间,其余的地都种了许些花草,怀匠师就住这里。他徒弟跟那些晚不能归的工人住右边,那小厮今晚兴许会扰他一晚清梦了。

走在这种满百草的院子里,虫声戚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但只一瞬消然。黑寂的空中星光闪烁,都说有星无月,有月无星,而今晚星月同天是否算幸运昭然。

“嚖彼小星,三五在东。月出照兮,佼人燎兮。”我戚然吟道,目极之处,除却那蓝衣身影还有那在三盏笼灯下的白纸,真不惬意。

桌边笼灯光亮全投在铺着白纸的石桌上,徐匠师默默写着我那天念的小诗: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待他写完后,我拿过笔写下:嚖彼小星,三五在东。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他看了些微诧异,写字很专注么?可惜我如此情深的念了这几句,虽拆合不恰样。

是夜,我们写到了星辰隐退,墨尽油枯,不比前人兰亭作词时的欢歌笑语,这里净是深沉宁静。同榻而卧时,我想到了那首有杕之社。

——“彼君子兮,噬肯来游?”

“……哇,师父,画师!好美啊!好美!你们……”随着拍门声,我渐渐醒来,接着门被推开了。

“我就知道还在睡,画师懒散性子就是了,还染给怀匠师!”是那小厮的声音。

等我们到了窑堂时,那一路排开的瓷器被阳光照得正耀眼,果真极品,清韵温厚。怀匠师默不作声的走向窑洞,接着,他打开探察口用铁夹将一个物件取出,是那个小碗。我欣喜的凑了过去,那小厮和小徒弟还在对那排瓷器品头论足。

待我看清那碗时,心下一紧,不知为何,那碗外观未有形变,但是碗底的锦鲤却被烧制的凌乱不堪,凹凸不平,不论光滑度当算上品,只是,可惜了。

“师父,你们看什么呢?”小徒弟拍开那小厮的手向我们走来。

“喔,对了,爷,赶紧回去,老爷要事相商,哼,你小子,改天来收拾你,敢踢我下床……”那小厮跟上来道,接着就追着小徒弟满院跑。

要事?定不是什么好事,感觉。现下,心里被这烧制坏了的碗搅了搅,但怀匠师毫不在意的将碗拿去上釉,烧成这样还做回釉,他倒是对自己作品负责。

那小厮似乎发泄够了,回去的路上不再对我恶脸相向。因是急事,即便刚好正午,饭也没吃就往回赶,看着徐府正厅里一大桌菜,我更怀念昨晚那几个小菜。

徐老爷和徐小姐早已坐在那里等候,桌上多是糕点凉菜,两人也并未动筷。

“上菜。”徐老爷道。

“对不住,回来晚了。”我道。

“不会,昨晚睡窑堂那边没着风寒吧?”徐小姐道。

“没,多谢关心。徐老爷叫我是有什么事么?”我转向问道。

“哈哈,吃菜,来,我们一边吃一边谈。”徐老爷稍许紧张道。

“没事的,爹爹,女儿又不是嫁出去。”徐小姐笑道,我心下一糟,最应付不来的事发生了。

等我郁闷的回到厢房时,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徐老爷那句话:我亦期盼双喜临门,当下就看公子主意了,希望尽快答复。若是从前,我当可潇洒走之,反正酬劳已付。但是,我的噬肯来游还未得到答案。

日落山暮,丝雨纷飞似乎不打算停。我背着行装走到渡头,那小厮兴许被我作品感动,陪同我算是潜逃的出行。

“保重,不过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小姐也不缺你一个。”那小厮道,我点点头,退进船里,远山雾霭,那人是否还在之中游寻。

下午我回房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往窑堂去,那小厮就过来拦住我,一番解释后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说其他反倒帮我。刚到窑堂,门就被拉开,小徒弟跟那小厮撞了个正着。

“你看着点,小心东西被碰坏了。”小徒弟恼怒道。

“你才是,有这样待客的吗?”那小厮道一并将手攀向那盒子,被小徒弟躲开。

“你别碰,是给画师的。哎,你怎么来了,师父要去东丘采泥,说把这个给你送过去……。”小徒弟一边躲开那小厮的手一边道。

我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那只小碗,和一张纸条。

如今,那只碗放在小几上,忽明忽灭的笼光给他了片温和的境地。突然想到什么,我拿起旁边的茶壶往碗里倒去,随着颠簸的船身,我看见水中,那两尾小鱼似在互咬双尾时被突然停住。

“船家,有热水么?”我颤颤问道。

“有的,船尾炉子上烧着哩!客观,外面雨大,小……”

来不及听清他后面说什么,身体已经擅自行动走了出去,提壶回来后,我也差不多被淋透了,头脑却越发清醒,将热水倒进碗里后,那迹象果然发生了,两尾锦鲤在水中缓慢的咬尾游玩。船外的雨似乎印证我内心般猛的大了起来,打在蓬上,淅淅沥沥。

“哎,这么大雨走在岸边多危险……”船家的声音突然传来,我立马冲向船头,远岸上一从芭蕉前那蓝色身影执伞而过。

“我看见了,碗里的锦鲤,我看见了……”

“哎,客官,你喊什么?再大声他也听不见啊!”船家一边拦住我往船外倾的身子一边道,岸上的人确无听闻般走着。

“锦鲤,碗里的锦鲤,我看见了……”我继续用更大的音量跟骤雨较着劲。

“哎哟,我的客官大人,不是说你声音不够大,他失聪了,七年前就失聪了!”船家这次大力一拉使得我跌坐在船板里,失聪了?

“那靠过去。”

“折煞人呐!大雨涨水,刚好顺流,这样的小船靠过去会出人命的,而且呐,这里……”

忽的,我感觉整个世界停滞了,那秒中,透过停滞在空中的雨滴我清楚的看见了岸上人,他执着伞面向我,满眼笑意。

不能同往,见谅。

下一秒,整个世界恢复过来,耳边船家的声音还在继续,然而,我道:“走罢,船家。”

“你还过去吗?”

“顺流直下,只是路上麻烦你讲下他的故事。”

七年前,他被当作娈童卖到了江南这边。也是这样的一个骤雨天气,他从那条商船上跳进了这河,徐夫人正好路过,舍身将他救起,之后,或许是受了惊吓,他失聪并声哑。不久,徐夫人因伤寒去世。他留在了徐公窑,不几年因着他的技艺徐公窑兴盛起来,算是报予救命之恩。

雨停后,平静的水面墨色一片,青空里的月亮分外明朗,印在水里,便成了上弦月,我投着石子等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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