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者和一个年轻人,怀里揣着满身钱财,在荒芜人烟的平原徒步了两天,终于看见拔地而起的高耸山陵。巨大山丘间有一条岩石构成的狭缝,可以隐约看见后面狭隘的平地。
艾金用一枚硬币打发了毫不负责的守卫,两人穿越漫长狭道终于进入了所谓“领地”——这个地方只有微型城镇大小,街边坐满了流浪汉,四处都是破败帷帐和泥房,这些简陋建筑物间划分出极为凌乱的小巷,污水四处横流发出臭味。
易名好奇地看着沿途兜售手摇发电机和不知什么生肉块的商人,这里的历史与原来世界相通,科技水平却倒退了数百年,人体机能又强大得令人难以想象——真是个毫不掩盖原始本能的野蛮社会。
“你在看什么,白痴!这里的人都是野兽,跟那些绑着布条的士兵一样可怕,他们随时可以把你的头拧下来!”艾金向易名龇起了黄色牙齿:“现在,看见了吗,前方是一个赌场,我们得去那儿找我们的财路。”
几小时以后,易名只身一人来到赌场,靠着一张隐秘桌子坐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纸片,又从另一个口袋小心拿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把烟叶卷进纸片中点燃,尼古丁的气味压抑着他紧张的情绪。
这个动作吸引了好些女人,她们用柔润的身体向易名靠近,故意露出富有暗示意味的部位,甚至把手伸向了易名的大腿——烟草,是这个世界难得一见的奢侈品,在这里,财富和力量有简单直接的对等关系,对人们有无以伦比的吸引力。
一些赌客也回头看向这个黑色头发、面容瘦削、眼睛像鬼火一样的年轻人,他们围向赌桌,期待他给出的赌注。当然,公平获胜的原则在他们心中并不存在,人们心怀鬼胎,一旦发现面前的家伙是个没脑子的暴发户,一定会将他洗劫一空。
易名用黑色眼睛冷冷地打量四周的人群,肮脏复杂的氛围让他精神紧张——他在权衡冒险的利弊。
足足半刻钟之后,易名甩出了五枚刻着雄鹰标志的莫比货币——在极限世界,这是与黄金等价的硬通货!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靠近易名的女人们,笑意更浓郁了,她们用修长的双手抚摸向易名的背脊,用前胸摩擦他的颈部。而男人们则在思考是不是应该跟注——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人,到底是有实力,还是过于愚蠢呢?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脸像被削了一刀的瘦子、一个满身脂肪的矮小胖子、一个胸前过于丰满的女人,径自向前,坐在了易名的牌桌上。
“先生,您有听过‘赌头’吗?听说远古时候的东方,会用自己的头颅作赌注——输者把自己的头颅切下来,我们今夜不妨试试?”
女人对着易名妩媚一笑,声音就像窖藏红酒一样,柔软又醉人,其余两人点头称赏,算是默认了这个可怕赌注,赌局很快开始。
易名异常顺利地赢了十五个莫比,但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不得不用用烟雾掩饰他急促的呼吸,好让旁人看起来,他依旧是个冷峻又有风度的年轻先生。
他注意到旁边的瘦子正盯着女人的牌。
这个瘦子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瞳孔的颜色非常浅,灰白色、半透明,甚至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结构,眼白像鼻涕一样,呈半透明状——活像两颗硕大浑浊的玻璃珠,镶在了颧骨之上。
瘦子打了个手势——大概是,嘿,准备把这家伙宰了吧的意思。
易名看见女人咧开红色的嘴唇,笑了起来。他眦目欲裂,也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据艾金所说,她手中有一条银丝,可以快速、悄无声息地杀死对手。当然,在赌桌上,她根本不需要技巧,只靠速度,就可以骗过所有人眼睛。
想象一下,一根银丝以三倍音速飞射而出,本可以让空气烧热、在人脑袋上戳个大洞、让纸牌因冲击变成尘埃。
然而易名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在快得让人无法目视的瞬间,女人让薄纸片做着复杂的花式跳水动作,安然无恙地落到她手中。
易名看着她的笑容,是女性自以为对男性有吸引力、具有挑逗意味的微笑,然而在这表层意思之下,还有嘲讽和危险。
在艾金的陈述中,这些人采用了最原始、简单的方法——瘦子能看见对面人的牌,而女人则负责换牌。
“胖子叫肥义,是骨头的手下,上周刚处死了二十个所罗门的人。”易名脑中响起艾金的声音。“你确定要赌吗?”
“确定,而且在决胜之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易名显然低估了眼前的形势——在走出险棋之前,他就是俎上鱼肉。
“你会被砍下头颅,吊在领地示众三天三夜的。”易名现在只记得老艾金这句话了。
几番输赢下来,易名手中的筹码只多不少——笨拙的圈套,却也有收网的时候。
那飘渺如风的声音带着滚滚热气从女人唇边荡漾而来:“来,我们看看这局能不能赢下这位先生的头颅。”
猩红的嘴唇,如同跳动的火焰。
连一脸凶相的胖子也忍不住笑了,肥大的嘴唇如同两条蜈蚣在扭动。
瘦子灰色、透明的眼睛一如两颗巫师的水晶球,预示着易名的命运。
这个赌场里面,没有任何一样、赌注可以作为玩笑,也没有一样事物比赌命更刺激——所以人们更加兴奋了,“全押”的呼声通过人们的肺部、喉管挤压出来,变成黏黏糊糊一大片的吼声,把又脏又臭的空气都挤满啦。
易名也露出了微笑,这个笑容让全场屛住了呼吸。
年轻有风度的绅士一把抓过纸牌,看都不看就把它捂在了手底下。
“全押!盲开!”他用灿烂的笑容把自己的生命押在了赌桌之上。
人们为这个面不改色的勇士疯狂了!对!这就是存在于“极限世界”的精神,死生皆游戏,胜者有荣耀,逝者如尘埃!
然而现实远比人们想象得复杂。易名现在已经连冷汗都冒不出来了,连膀胱都没有尿意了,连肌肉都不会控制了——人们看见的,只是他的颧骨往上耸动的结果。
嘿,开玩笑,你自己站在死刑台上,让侩子手在你脖子上抹油试试!
还没等易名从这种僵直中恢复过来,一阵铺天盖地的尖叫声让他从头到脚被贯穿了。
牌桌上赫然摆着四张“A”!当然不是易名的手牌——只见胖子那张又凶又丑的脸挤成了麻花状,这大概就是大笑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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