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的再三催促让冠瑜很不耐烦,她快速抽下衣服穿在身上,往宴会去了。
无论哪个国家,宴会都是一样的无聊,大楚,也不过是多了一些婉约温柔的特色罢了,况且这宴会是给远归的冠瑜接风洗尘,没什么噱头,因此众人也就各自寻了好友,一起吃吃喝喝,闲话家常罢了。
大燕来了永嘉公主母女,一是表达对楚国的重视,二来两国皇后一母同胞,又许久未见,自然要借此机会好好畅聊一番,于是乎,酒过三巡,连两位皇后都有了微微醉意,携了对方回凤仪宫去了,虽然身为宴会的主角,可冠瑜本身也不感兴趣,又和永嘉玩过了头,因此也撑不住头疼,请了父皇主持宴会,便也离场回宫去了。
大燕的那几年,让冠瑜和姨母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出了宴会,冠瑜就直奔凤仪宫,想去拜访姨母,再回去。
凤仪宫里出乎意料的寂静,仿佛宫人们也在享受宴会的乐趣,只有主殿才散发着略略耀眼的光芒,冠瑜摇摇头,顺了路便要推门进去,却听见一番对话,开头的似乎是母亲,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和温柔:
“你来这,也是收到父亲的书信了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今天大离来使的眼神,我很担忧”
“阿姐,”姨母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听父亲的话,毕竟你我姐妹能有今日的局面,全凭父亲一手造就,但他所要求的实在太高,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母亲的声音微微哽咽:“我们夫妻这么多年,还有了可爱的女儿,我不能这么做,这是背叛,我不能让冠瑜那么想我。”
再往后,两人的声音都低了下去,冠瑜听不真切了,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母亲这意思,难道是要...冠瑜不敢再想下去,逼着自己迈开脚步,离开了凤仪宫。
夜深,冠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满脑子都是不久前听到的那番对话,这让她很难受,也很纠结。记忆力母亲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身为皇后,却没有凌厉霸气的架子,总是温柔的笑,细声细语的感化人心,对一切事物都是悲天悯人的样子,又怎么能做出伤害她和父皇的事情。可冠瑜心里总存了疑问,生怕母亲真的做出什么让她失望的事。最后,得不出结果的冠瑜敲敲头,翻了一个身,终于入睡了。
梦里,冠瑜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有父亲母亲,在清凉的夏日里,成荫的树林中,骑着自己心爱的马驹,悠闲地漫步,抛弃沉重的枷锁和繁杂的身份,尽情享受着短暂的天伦,这种时候为数不多,可父皇总会找出时间陪着母亲,他很爱她。
那时的父亲只是父亲,母亲也只是母亲,他们欢笑,他们洒脱。仿佛一切又是那么美好。
再一转,冠瑜却只看见母亲独自一人端坐在那里,沉寂,陌生。
十七岁的冠瑜,总是那么耀眼,那么出色。她的绝代风华比过了大楚后宫上上下下的无数佳丽。楚国皇帝有很多子嗣,其中佼佼者众多,可他唯独喜爱这个嫡出的女儿,善良大方,沉静优雅,见识深远,有勇有谋,仿佛老天把一切可以给予的优点全都给了冠瑜,这让老皇帝欣慰不已。
宴会结束的一个月后,燕国皇后带着永嘉公主离开了邺城,而那一天,冠瑜的母亲哭成了一个泪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姐妹情深,可冠瑜分明在母亲叹息的眼光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有了那一日的遭遇,冠瑜对母亲产生了一丝不可预见的隔阂,即使那些记忆是板上钉钉挥之不去,但是冠瑜相信,人总会变,人心,也是一样。大楚和大燕的后宫没有任何区别,同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同样的环肥燕瘦,莺歌燕舞,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坟墓到了另一个坟墓而已,因此,冠瑜又不得不开始自己枯燥无聊,千篇一律的生活。
让冠瑜高兴的是,因为贸易上的往来,大燕很快就向大楚派遣了使者,这个使者,就是燕帝最喜爱的儿子,予澈。
再见到予澈,是在楚国的御花园中,冠瑜正在和妹妹驻足欣赏着芍药,听到后面宫人细长悠扬的嗓音:“大公主,燕国使者来了,要求见大公主一面。”冠瑜转身,已落下泪来。她屏退众人,看向予澈的眼睛满是笑意:“不知燕国使者前来会见本宫,是冠瑜有失远迎了。”
予澈一笑,仿佛春意更盛:“臣远道而来出使大楚,私心想着见得公主一面,才不负千里迢迢奔波劳累才是。”他话锋一转,已然带了些许感伤:“冠瑜,近来可好?“冠瑜听着,突然心头一酸,几欲再落下泪来:”不好,这两年不见,总让我觉得如此漫长,像一辈子一样。“她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在迎她入怀的一瞬间,予澈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去抱着她,好像冠瑜是空气,不经意间便会消失不见。冠瑜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闷:“我听母后说,你的风寒断断续续了两年,如今可好利索了么?”予澈的眼底皆是笑:“好了,好了。”
两人在太液池旁耗着时光,而宫人大臣们也似乎得了皇帝的旨意,没有前来打扰,只有皇后的凤仪宫不断传来消息,命冠瑜火速前往。
饶是如此,冠瑜还是快到日落才去了凤仪宫,她嘱咐了贴身宫女去告诉父皇,请大燕使团留住几日,观赏楚国风光。进了凤仪宫,她却意外地看到母亲那张阴沉的脸
她一愣,那张和梦里一样的脸。
母亲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厌烦和不满:“我告诉你,不要再和拓跋予澈有任何交往了,他是大燕皇子,你是大楚公主,别在那痴心妄想着和你敌人的儿子厮守终生!记住了!”
冠瑜沉默着,仿佛从骨子里透出了对母亲的不屑一顾,还有,从未有过的,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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