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不是你逼死他的,郅都,谁不知道你郅都……”阿娇大哭着对他拳打脚踢,丁冬拉也拉不住。
雨不见停歇,却越下越大,临江王于中尉府大牢自尽,皇帝震惊派太子刘彻前往督察。当刘彻的马车驶近中尉府时,一直拂帘看外面的韩嫣叫道:“阿娇翁主?殿下,是翁主。”
刘彻扯帘向外看去,只见中尉府门前,在连绵而倾的雨幕里,阿娇对着跪在地上的郅都吼叫踢打,他使劲拉过帘子道:“停车。”车子应声停下不再往前。刘彻坐在马车上冷冷笑着朝他们看去不发一言,韩嫣在一旁感受到他浑身的冷意,吓得一个寒颤不敢出声。
风雨兀自吹洒倾倒,刘彻抿嘴眯眼而看,阿娇绿色深衣湿透显得更为鲜艳刺眼,记忆里灵动跳脱的飘逸感终是化为这溶溶雨色,刘彻觉得很可笑的是这时他竟想起颇为欢乐的一件事:那时候还与阿娇不认识时,于神树下偷偷见到的绿衫小宫女其实就是阿娇吧,他不认为除了阿娇还有第二个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有那么活泼的身影,越发觉得脑子里那个绿衫影子可爱有趣。刘彻觉得自己确实挺可笑,阿娇在那里为了刘荣哭的撕心裂肺,他在这里想着绿影独自怅惘。
刘彻笑一声几乎要挥手道走了,却看到阿娇斜倒在水里扶地挣扎,他忽得叫车夫驱车赶过去,跳下车奔到阿娇跟前,丁冬已经艰难的把阿娇拉起来,大雨一下子就打湿他全身,叫他睁不开眼睛,他扶过阿娇叫道:“回去,在这里发什么疯!”丁冬却来与刘彻扯阿娇,他才看清阿娇在吐,忍者气愤扶着她替她拍背,韩嫣追了过来举着伞给他们遮雨。
阿娇吐完直起腰看见刘彻,愤从心来,用力推开他吼道:“是你,都是怪你……”力不从心的借着丁冬的扶持呼气。
在边上的人皆是变色哗哗全跪在雨里。
刘彻气得把伞猛的掼到地上转着脖子咬牙:“……”
看着她在雨里呼吸都难,终于生生忍下怒气,走上去拉了她就强制着把她拖到车上,叫人驾车,马车在雨里奔驰隆隆的响着跑远。
韩嫣丁冬跟去急呼而不得,坐了堂邑侯府的马车急赶。
马车外雨疯下着,刘彻大吼着似乎要把雨声压住:“要发疯也回去发,你在中尉府发什么疯!”
阿娇挣扎几回扶着车壁哭,她觉得什么丢失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一会就软软的躺倒在车上没了声息。
刘彻一惊,坐过去扶起她叫:“阿娇姐,阿娇姐……”阿娇睁眼看看他说不出来话。
“快去堂邑侯府。”刘彻对着车外大喊。
馆陶长公主不在,想必是进宫去了,阿娇被送进屋里,堂邑侯满眼愠色,语气多有不善的对刘彻说话,刘彻默然应着,拒绝去换衣服只是垂首站着,一会大夫就来了,婢女服侍好阿娇叫大夫进去,刘彻与堂邑侯也跟了进去,大夫细细看了开了方子去煎药。阿娇说道:“阿翁,我没事您去休息吧。”撇眼看到还是浑身湿透的刘彻道:“彻儿你回去吧,省的生了病。”
刘彻扭头道:“不用你管。”
阿娇微微摇头眼泪又出来了:“我管不了你。”
堂邑侯叹气,刘彻转身跨步出去了。堂邑侯也嘱咐了几句叫她好好休息出去了。
刘彻并没有回去,听着外面的大雨,他觉得有必要与阿娇把话说清楚,否则这口气怄下了不知得是多大一个结。他沐浴换了衣裳喝了热汤,韩嫣过来见他,他不想多说话只交待了几句叫韩嫣回宫复命。
夜色溶溶,雨终于停了,窗口的大树上还时有雨滴落下,“哒哒”的落在青石板上,在寂静的夜里听着分外清明。
“阿娇姐,”刘彻远远坐在凉榻上说道:“你怎么想我,你怪我,你认为是我叫刘荣死的?”
“没有。”阿娇翻了个身侧躺着。
刘彻怪笑一声道:“哈,自然是了,人人都能想到的道理,对啊,刘荣死了最得好处的是我。”
“爱怎么想是你的事,别往旁人身上推!”阿娇回身说道,使眼色叫丁冬出去。
丁冬福身出去,刘彻踱步走了上来道:“那你怎么想?”
“没想法。”阿娇仍是背对着他。
刘彻呼口气道:“我不想与你吵架,阿娇姐,我只是想叫你明白我也很难过,不要叫你误会了……”
“没有什么误会,你可以回去了。”
刘彻愤慨的直想提脚踢床,“我与你好好说话,你是什么态度。”
阿娇也提高了声音:“什么态度,太子殿下想要我什么态度?”
刘彻哗一下扶袍坐在床榻上握着阿娇双臂把她拽起来,鼓瞪着眼睛道:“你总是不相信我,这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是谁管得来的,你为了他在中尉府发疯,还把自己弄病,你当我是死的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我做的吗你怪我,你要知道……要知道了……”要知道了是你的好母亲暗使的力预备怎么办,这句话没有说出来。
阿娇红着眼睛瞪他,眼里噙着泪水握着拳道:“我的彘儿不见了,他没有了……”
刘彻恍然吃了一惊,抓着她双臂的手微微脱力,喃喃道:“阿娇姐?”
“我病了这许多天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心怎么变得这么硬呢?这件事……”阿娇挥开胳膊重重躺倒不愿再提。
“我,我……”刘彻眼睛里泛上泪花,“我早与你提过的,你自己想想……”
阿娇闭目偏头,似乎真的记到刘彻有说过未出口的话,“可你终究瞒着我。”
“我没有,实在是,这样的事本不欲叫你知晓……遭了这份污罪,我庆幸你没来,你没被参与进来,可哪知竟叫你第一眼见上了最痛心的……”刘彻说说停停,面色尽是苦痛,阿娇对他的话虽不能全明白却也不愿再问了,说道:“我知道了,你为我好……”
刘彻越发觉得心酸:“我这阵子晕头转向了,你也不在我的位置上想想,我心里的苦没得人说,总以为你要站在我一边念着我的,你却不懂,怪我的不是,说我不见了,”他撇头擦泪,“我一直都在,阿娇,在你身边,你只要回头,就能看见我。”
阿娇忍不住侧着身子抱着被子抽泣,呜呜的哭,刘彻也默默的不说话,过了半会才扶她躺好,给她擦干眼泪道:“你睡吧,养好精神皇祖母还靠你劝慰呢。”阿娇依言合目睡觉,刘彻才给她盖好被子出去了。
临江王身死,赐谥号“闵”,为“临江闵王”,以诸侯王之礼殓葬蓝田。景帝对这个儿子的心疼与悲悯尽在此字。
由了刘荣没有子嗣,临江国除,封土并入南郡收归中央。
后来阿娇问过了,丁冬只交给阿娇一把琴,是石砚转交的刘荣遗物,石砚已不知去向。只是那把琴,阿娇看着伤感,便把它藏在箱底,一直锁在了堂邑侯府自己的闺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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