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排列有序的房屋,三三两两聊天或游戏的人,到处都是被修剪漂亮的绿色植物,即使是到了万物凋零的深秋,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显得生机盎然。
云水瑶仅是瞥了一眼周围,便敛下眼角,默不作声的一直向前走去,直到找到一个四面都是杂草鲜花的地方,蹲下身子将小小的身影完全隐藏在里面,才终于松了口气般抬头望着天空休憩起来。
空洞、茫然、寂寞、悲伤、委屈。
这都是以前云水瑶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情绪,直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这些情绪代表着什么,只是莫名的,想起云天晟,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抱紧双膝,将脸放在膝盖上,蜷缩成了一个婴儿在母体时的姿势,看起来脆弱而又可怜。只是,不管做出了什么行为,不管心中又突然出现了什么情绪,她的面部表情,却始终是面无表情的。
是天生面瘫?还是因为叔叔的视线使的面部神经中枢已经被割断?或者是因为不懂七情六欲所以使的脸上也做不出其他激烈的情绪?这恐怕连云水瑶自己都想不清楚。她只是隐约记得好像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因为被叔叔用刀割,疼的嗓子哭哑了,可是叔叔却始终没有停手。后来她怕疼,每次叔叔进屋的时候,都怯怯的讨好的笑,但是叔叔依旧会拿刀割她,然后给她打各种各样的针。再然后呢……一个孩子,不管做出什么反应,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对待,久而久之,便忘记了要做什么反应,要做怎样的表情了。
这些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云水瑶向来不爱回忆,因为记忆中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痛苦吗?当时也许是痛苦的吧,可是到了如今,她却连什么是痛苦是什么滋味也忘记了。
云水瑶不吃不喝的躲在草丛里整整三天,期间有一听说院里来新人的老患者找过她,包括想要吃肉改善伙食的厨神宋庆丰和鬼才医生菲利普。只不过找了几遭没找到后也就算了,谁都知道,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变态了,刚进院就被哪个变态抓走研究或者享用了很正常。既然没有本事在这里活下去,那么缺个胳膊少个腿死个人啥的也就只能怪罪自己了,至于什么时候会被院外的医生发现,估计那得等到有医生敢无视这么多高智商天才进院的时候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惊醒了一向浅眠的云水瑶,她警觉的睁开眼睛,望着那传出声响的地方,待发现吵醒自己的是一只兔子后,提起的心才放下。
小小的白兔浑身紧绷的看着面前的人类,黑溜溜的圆眼睛里充满惊恐与不安,它踌躇的望着面前的人类,不敢进也不敢退。它好害怕,恐惧的心理加上身上的疼痛使得它头脑一阵阵的发黑。云水瑶和白兔对视一会,发现它的左前腿一直蜷缩着,好像是受伤的模样,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
“你,受伤,要治。”口中发出一阵奇异的强调,云水瑶直视着白兔的眼睛,沙哑的嗓音因为长期不说话而显得略微生涩,清亮的眸中却泛起淡淡的暖意。
“过来。”弯下腰,云水瑶向白兔伸出了手。
“呜哇~呜哇~”水晶葡萄一般的眼睛里满满是不安的神色,小白兔依旧站在原地,张着渐渐的小牙齿从喉咙中吐出威胁的嗓音,任凭腿上的血在流,却不敢上前一步。
“不会,杀你。不会,做实验。”看着小白兔那般警惕的神色,云水瑶神色微黯,即使嗓音依旧艰涩,却更加坚定的将手往前伸了伸。两人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僵局,直到听到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白兔才猛然惊醒般,瞬间窜进了云水瑶的怀里。
动物的直觉是最灵敏的,不会因为相貌差异而以貌取人,比起那些拿它做实验的人类,它更加相信面前这个双眸清澈的女孩。
轻轻的抱着怀中的兔子,云水瑶看清了它流血的前肢,眸中的紧张感更甚。那一瞬间,鲜红的色彩与云天晟临死前额头流淌的血迹颜色混合到一起,就如同生命中瞬间开起又败落的花,美的惊人,衰败过后,却再也无迹可寻。轻柔的将手掌附在流血的前肢上,一阵白光从手掌散发出来,不消一会,白兔流血的前肢便完全止住了血,再等一会,连伤口都完全愈合了。若非皮毛上沾有血迹,根本就看不出那里曾有个伤口。
只是,随着白兔伤口的愈合,原本就因为饥饿而脸色苍白的云水瑶,身形晃了晃,跌坐在地,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无力病恹恹的虚弱感。
“咦?这里竟然有人?”因为抓兔子而跑到草丛里的菲利普看着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团白毛的女孩,惊讶的挑了挑眉,然后笑容和善道:“小姑娘,你手里的兔子是我的,可以还给我吗?”
他今天只是突然想吃兔子肉了,便从实验室里随便抓出一只兔子,想让宋给他改善一下伙食。谁知路上遇到设计疯子詹姆斯和计算机狂人陆了,只是想要不知不觉的偷溜过去,却不想手劲过大,将手中的兔子给惊跑了,还糟糕的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力。
虽然逃掉了一个兔子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碍,可是他向来不喜欢从手掌心逃出去的宠物,所以今天这只兔子,注定要成为他的盘中餐了。
抱紧手中的兔子,云水瑶怕自己的脸会吓到别人,便一直低着头。只是……感觉到怀中兔子不安的颤抖,云水瑶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
即使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她也不打算将白兔给还回去。
“亲爱的,你喜欢它吗?可它今天是我的晚餐呢,如果你不把它还给我,我就要用你来代替它了哦。”菲利普说的是英语,因为云天晟教过一些,所以云水瑶能勉强听懂,却听到并不完全。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说的意思是,若不交还兔子,自己便要代替它了。代替兔子做什么呢?想起那些被叔叔做实验死去的灵猴它们,云水瑶更加抱紧了怀中的白兔。她是在实验室长大的,没有朋友,亲人就只有那个将自己作为试验品的叔叔,除此之外,陪伴她的还有那些即将被解剖动物和已经被解剖的人类尸体。她的世界没有别的感情,若说那被研究的日子是纯粹的黑色,那么和动物们相处的时间便是纯粹的白色,平静的黑白两色是她世界中唯一的色彩,她便这样平静而麻木的活着。
第一次被关在冷冰冰的实验室里。
第一次被做实验,被开膛破肚的解剖。
第一次瑟瑟发抖的和死尸共处一室。
第一次看着白天还活生生的可爱的小猴子,到了晚上就变成了骨肉分离的尸体。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正常人,还会接连的做梦。梦中,父母接连的死去,自己被叔叔关在笼子里,再也没有了朋友,再也不能去上学。她每天面对的,只有无数的刀片与尖锐的针。不同颜色的药剂在阳光下散发着腐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在她惊恐的眼神中,一支支,推入体内。
她想逃,可那冰冷的实验室四周全是铜墙铁壁,在日光灯下散发着寒意浓重的气息,冻到了人骨子里。
她想死,可是即使鲜血浸满了衣裙,脸庞已经血肉模糊,还是死不掉。
于是,她开始催眠自己,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就不会疼,不要去想就不会怕。后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果真再也感觉不到疼了。即使被叔叔将肚子剖了个大洞,将内脏全部扯出来,她也不会再痛了,因为她的疼痛神经已经被叔叔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切掉了。她也不会怕了,因为不管面对死尸还是接连死去的可爱动物,她都阻止自己的脑袋运转,只将自己当成了和手术刀一样没有感情的冰冷器械。被爸爸收养后,云妙菡经常骂她是个不人不鬼的丑八怪,即使很不想承认,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真的忘了该怎么去做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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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号是我生日,同时A签申请也痛过了,很高兴!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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