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使劲儿眨了眨眼,这个人满脸灰尘,紧闭着双眼,虽然已有数月未见,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明明可恨,却又说不出可恨之处明明救过自己,却丝毫生不出感激之情。奇怪,他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跑到苇泽城里来?
“喂,你死了吗?”平阳摇了摇他。
看来这块木头,真成死木头了。
“你真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可不负责给你下葬。”平阳虽然嘴硬,但是脸上却是一副焦急的样子,用力拍打着他的脸。
他依旧不动,平阳大惊,便用足了力气,“啪啪啪”拍的双手生疼。“快点醒醒!”
“咳咳……”良久,他终于咳嗽了,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别打了……再打就……真的被你打死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平阳问道。
他有气无力地道:“原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谁知刚要睡着就被……被你打成扒猪脸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又红又肿,杂乱的掌印在面庞上清晰可见。
平阳扬眉道:“知足吧,我只用了一成力而已。”
“快点待我离开这儿……快……”
平阳睁大眼睛警惕地环视四周,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附近还有人要对你不利?”
“危险……快走……”他说完这话便晕了过去。
平阳心道:“看来这里前不久才爆炸,或许作案之人还未走远,若回来发现有漏网之鱼,他们定不会轻饶,的确要尽快离开此处才是。”想于此立即背上他,飞快地离去……
回到军营中,他已昏迷不醒。平阳见他浑身燥热,嘴唇干裂,命人唤来军医,军医先替他号脉,开了些跌打损伤的方子,仔细在他手臂上的瘀伤处涂了膏药后,却是怔了一会儿,平阳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登时有些心慌,便问:“怎么了,他伤得很严重吗?”
军医对平阳道:“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好像是脑子受到了猛烈撞击或震动才导致昏迷不醒。现在正在高烧,我先去找些新鲜的竹子,为他熬制些竹沥液,方可退烧。”说着走出帐外。
平阳只见他面色白的可怕,满脸虚汗,用手轻轻一摸他的额头,“好烫!”
他真是遭罪不浅,开始浑身滚烫,却冷得发抖,后来大咳不止,嘴里还不时冒出一句胡话,只是双眼紧闭,不曾睁开。
少时军医熬好了药走进屋里,平阳刚要起身离开,他迷迷糊糊用力抓着她的胳膊,嘴里轻声道:“不要……你别走……”
平阳柔声道:“我出去一下,你好生养着。”
他却死死拉住她的手臂,微微睁开眼道:“不要走……我怕黑,我不知道暗处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我……我一个人好害怕……”
平阳见他的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一个大男人会如此恳切,苦苦哀求于人,尤其是在病中,苍白的脸色,凄婉的神色,让平阳不由得一阵辛酸。想来他也算救过自己的命,如今他烧成这样,自己照顾在侧也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于是柔声道:“好,我陪着你就是。”
他傻傻一笑道:“多谢……”
平阳接过盛着药汤的碗,命军医和士兵出去。
她坐在床边,将汤匙送到他嘴边,怎料他猛然大咳,把竹沥液全部洒在了平阳身上。她微一蹙眉,本来很生气,但当她看到那惨无血色的脸,蓦地想起了多年前卧病在床的母亲。一个身体虚弱的病人,一定饱受着身体和心里的双重煎熬……想于此,心生怜悯,便小心翼翼地吹凉汤匙里的药汤,重新轻轻地喂给他,又时不时地为他擦汗,洗毛巾。
忙了好一阵子,她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很害怕,那你究竟害怕什么?”
他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痴痴地道:“我常常梦到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人……身边全是猛兽……我……我在黑暗里挣扎……”
平阳心下一沉,回想起当日自己深陷相府地牢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受尽折磨,那时的自己有多怕,身边又有多少野兽般的小人,在黑暗里苦苦求索了多久……
平阳追问道:“你为何会梦到那么奇怪的事物?你曾被人囚禁过,还是暗算过?”
他缓缓道:“说不清……我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
平阳道:“那你的确很不容易呢!”
他笑道:“我的确不容易,仙女姐姐……”
平阳一听,嘴角轻轻上扬道:“哪里有什么仙女?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尽是胡言乱语!”说着放下脸盆,将毛巾在水里涮洗一通,拧干了为他擦拭汗渍。
“仙女姐姐,你好漂亮……跟我认识的一个丫头……长得有点像……”
平阳双眸流转片刻道:“她叫什么名字?她也很漂亮吗?”
“她不算丑……只不过你见到她时一定要躲……躲远些……”
平阳蹙眉道:“为什么?”
“那个疯丫头凶巴巴……恶狠狠……每次见到你都想把你揍扁……谁要是怕鬼,就可以把她的画像贴在门上……比钟馗还管用……”
平阳拉下脸道:“她有那么凶吗?”
他略微惊讶:“你学她还学的挺像……只是你这样温柔可亲……完全没有她眼神里那种凌厉之气……”
平阳道:“又说胡话!”
“我说真的,她若是有你一半温柔……我立刻娶了她……”
平阳哭笑不得,只好说道:“你染了风寒,当少说话,多休息。”
他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只是手里依然紧紧抓着平阳的手腕,不曾松开。
他到底什么来路?在玩什么把戏?是在用苦肉计吗?平阳用怀疑地眼光打量着他:虽然有两道浓重的剑眉,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凶;虽然闭着眼,但却好像看到了他那又黑又亮又大又清澈的瞳仁。鼻梁又挺又直,薄薄的嘴唇即使合拢着,嘴角依然微微翘起,好似带着三分轻浮放荡的笑意。
这小子……长得有棱有角,竟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相比之下,宇文成都虽然长得清秀,却少了他这般威武的英气。
“呃……自己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她拍了拍脑门,力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的烧渐渐退了,又出了一身的汗,这次却是热得不行,迷迷糊糊中便蹬了被子,解开了上衣。平阳只觉脸上一红,却暗中瞥见他的身上有不少伤疤,有些事陈年旧疤,有些好像是最近几个月才新添的伤口,胳膊上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好像是被疯狗咬伤后留下的疤痕。
平阳心道:“他难道整天四处奔波,到处受人欺负吗?还被狗欺负?长得这样魁梧,武功又不错,到底是谁敢欺负他呢?”
天色渐晚,柴绍长长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缓缓坐起来。
“你醒了啊。”只听床边传来一个声音。
柴绍揉揉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扯了一下嘴角:“你看够了没有……想不到你这个千金大小姐还有……偷看男人身体的癖好……”
平阳一听这话,不觉间脸上红若流霞,忙解释道:“谁叫你自己衣衫不整,露出胸膛让我看到呢!”
柴绍叹了又叹:“我今天做了个美梦……一个柔情似水的仙女一直陪在我身边……软语莺莺,一直安慰我……鼓励我……哪知道睡醒之后一睁眼却是你这个凶巴巴的女人……”
平阳面色微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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