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许谦先开了口,“丹药再宝贵总是不及性命宝贵,如果小姐决定应太皇太后之约,请务必于入水那日清早服下九鹿御寒丹。这丹药药性极烈,非处极寒之境而服之,会因周身血液沸腾而七窍流血;而在入极寒之境前服下,可保十二个时辰寒气不侵脏腑,并保七日平安。”
见宋南朝面色略有踌躇,许谦又正色道,“冬季钱塘江水冰寒彻骨,冻惯了的码头做事的渔人都抗不了,小姐你切莫意气用事。何况……何况你也莫要辜负了许多人的关心。”
宋南朝仔细听着,微微点头,“我明白。”
许谦略显释然,“我来只是想确认小姐安好。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这也几日了,我一直没有回去,想来家里奶奶和姑姑都该急了。”说完,便已自行下船。
宋南朝这几日间发生了太多事,原本孑然一身降临这个时代,不知不觉间却与一些人有了牵绊,亦也动了感情,此时见许谦说了几句话要走,忙几步追上,问道,“许谦,小河那晚,你是说,你家住在吴山坊吗?”
许谦已站在岸边,一怔,回过头,缓了缓才道,“小姐还记得呀。”
宋南朝嘴唇一抿,眉角轻扬,“好,下次换我来看你。这便说好了。”
冬季夜长,转眼天色渐暗。
陈菀菀的马车在酉时抵达了船岸,她带了几篮上好的小菜,待段红绫烧了开水,嘱咐把盏帮忙用开水温了菜,便与船上诸人一起吃饭。
席间,陈菀菀又问了宋南朝与太皇太后吴氏之约的事,宋南朝回了几句,却忽然将话题转向了陈宅书籍铺的小报。
“陈小姐,你那天说,你的小报看得人不多?如果,我有办法让全临安的人都想看它呢?”宋南朝忽道。
“你说什么?”陈菀菀很是好奇。
“嗯!我有把握,如果这么出下一期小报,一定洛阳纸贵,哦不,临安纸贵!”说着,宋南朝眉梢一扬,弯起的唇角满是自信。
“你是说……?”陈菀菀一时间还是没有明白宋南朝的意思。
宋南朝噗嗤一笑,“容我先卖个关子,我过两天告诉你哈!”
陈菀菀将信将疑。段红绫却很是不满,直埋怨宋南朝都什么时候了,不担心钱塘江之约生死难料,还在扯这有的没的。
而直到陈菀菀带着把盏与陈固离开,顾小流也没回来。
次日清晨,宋南朝又早早起床,她打开放在床头的锦盒看了一眼九鹿御寒丹,又合上了盖子,她决定还是将之留到明日正式入江再说,随即下船一路小跑往钱塘江奔去,只是刚行出两步,便见一人背着手跟了上来。
正是顾小流。
顾小流打了个哈欠,眉间微蹙,略是不满,“不是跟你说了,如果你还要下水练习,告诉我,我看着你!”
“你回来啦!你昨晚似乎一宿没归,我以为你不在呢,”宋南朝道。
顾小流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跟前一日相比,这一日宋南朝略有了经验,临下水前,顾小流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先一掌拍在她肩上给她输了些真气,说是能增加些她的力气,随后一掌轻推,便把宋南朝给推到了江里。
宋南朝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练习完毕,顾小流又用软剑卷了她上来,再次以真气助她暖身,随即,又先行离开。
宋南朝不知道顾小流去做什么,她望着顾小流的背影又消失在嘉会门,想,她问了,他也不会说,不如不问。
明日便是与太皇太后吴氏的三日之约,宋南朝在钱塘江边站了一会,随即便往外沙河港口西侧那座小山顶上的望江楼而去。
上午酒楼食客不多,宋南朝立在窗旁,举目远眺江面,不由心潮起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阵喧闹,宋南朝转过身,只见走进来两位着官服的人,当先一人是位四十来岁年纪的中年男子,面容端严,他身边跟着一位二十五岁上下的英俊公子,两人身后还有些随从打扮的人。
几人都是风尘仆仆,似是经了一番舟车劳顿,只是略显奇怪的是,这几人既已如此疲惫,入了临安城,却也不先找城内的客栈歇了,倒是先来这望江楼。
宋南朝见有客到,略一低头,便先行独自离开。
下山后,宋南朝又在那块“渔人码头”的巨石前站了许久,她一步一步丈量着那块巨石到钱塘江的最短距离,一个来回不够,又走了两个来回,随即站在外沙河口望着逝者如斯的钱塘江,暗自思量。
回到船上,段红绫已等了宋南朝许久,责怪她怎么又老清老早不见人,又说有位名叫轻云的姑娘在她的舱房等她。
轻云?
宋南朝一怔,匆匆回房,便见着一身翠绿复襦的轻云立在那儿。
见宋南朝回来,轻云从桌上拿起那枚装着九鹿御寒丹的纹着金色丝线的红色正方形锦盒,晃了晃,面色郑重,问道,“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这……”宋南朝心念一转,想一时也不好判断该不该告诉轻云是韩之江赠与的,便道,“是……是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轻云摇了摇头,“姑娘你可知这是什么?什么样的朋友能够赠的起这个?”
宋南朝昨日已被许谦科普过这九鹿御寒丹的珍贵,只是此时又不便详说,便只是装傻。
轻云见也问不出什么,叹了口气,便道,“罢了,”随即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也拿出一枚纹着金色丝线的红色正方形锦盒来。
“姑娘,这是夫人嘱咐,一定要今天送来给你的!”说着,轻云将那个锦盒也放到了宋南朝床头。
宋南朝这下真是愣住了,“夫人她……”
轻云盯着宋南朝,缓缓道,“这是九鹿御寒丹,是夫人问向真向神医求来给你的,夫人说,如果你决意赴太皇太后约,你明日下水前服下这丹药就是。”
说完,轻云又看了一眼床头并排放着的两个锦盒,轻轻道,“姑娘,你真是好福气呀,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人,都对你这般好。”
也不等宋南朝答话,轻云便道了别。
下午段红绫与李罔直拉着宋南朝探讨自钱塘江入水后入临安城的方法,宋南朝却说自己对顺水路入城已有计较,不消担心,只是必须借船上的长麻绳一用,还得借两把质量上好的匕首。
这两者对这群浪迹天涯的卖艺人而言,都不是难题。
这晚顾小流又是深夜方归,与前晚不同,这夜顾小流一回舱便敲开了宋南朝的舱门,也不说话,便把一样物事塞到她手中。
“你明天下水前服下,”顾小流言简意赅。
宋南朝回到床头,借着烛火才看清,这竟又是一枚纹着金色丝线的红色正方形锦盒,这一次,不必打开,她也知道这里边放的是什么。
三个锦盒,端端正正,摆成一排,在她的床头。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