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朝一怔，“我不需要这个。”
韩之江也不多话，一把拉过宋南朝的手，将锦盒塞在她手里，“让你拿着便拿着。”
宋南朝再想推辞，却见远远跟着的叶连榛牵着马走了过来，他躬身抱拳，“韩将军，差不多该回去了，一会儿大校场还有比武。”
韩之江点了点头，转身对宋南朝道，“你自己小心……后日一早，便是三日之期，我会再来看你。”说罢，翻身上马，便往北朝皇城司的方向急驰而去。
宋南朝站了一会儿，见叶连榛还牵着另一匹马立在那地，奇道，“你们皇城司比武，你不用去吗？”
叶连榛摆摆手，“不用。太皇太后昨日午后忽然传懿旨，命将军今日在皇城司大校场设擂台比武，皇城司内谁能打赢将军，便赏多一倍月俸。我们的人自然不会上场，只是平日里瞧将军不惯的其他分队的好手们，自然是跃跃欲试了。”
“原来如此，”宋南朝思虑片刻，轻轻道，“看来昨日重华宫嘉王赵扩告的那一状，怎么也是让韩将军在太皇太后心中留个坏印象了。”
叶连榛并不接话，眉眼一低，只道，“姑娘请，我先送你回去。”
回到船上时，已近正午，宋南朝同李罔与段红绫解释了一下状况，随便吃了些东西，拿着那枚装着九鹿御寒丹的锦盒把玩了一阵，觉得略乏，便回舱房午睡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宋南朝却忽然被段红绫叫醒，说有人找，是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
宋南朝一阵奇怪，起身走到船头，便见一位着一身紧身褐色短袄的十七八岁男子立在那里，弯眉薄唇，面目极为清秀柔顺。
竟是许谦。
“呀，怎么是你！”乍一见到许谦，宋南朝很是惊喜，一蹦上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几日不见，许谦神色间略显憔悴，虽是天生笑脸，眉眼弯弯，却是掩不住的疲惫。
“出什么事了？”宋南朝近前看到许谦神色不对，问道。
许谦并不回答，侧过身，四下瞅了瞅，“小姐，你这几天住在这船上，看来日子也是过得不错。”
宋南朝听出了许谦语气中捎带的怪责之意，略是一怔。
许谦回过身，见宋南朝望着自己的目光颇为疑惑，心中一软，道，“小姐，我没事，是你的事太大！小姐你决定要出走，好歹同我说一声吧。我那天可还住在宋府呢！”
“是宋夫人她们为难你了？”宋南朝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当时低估了韩暮芬对她这个捡来的女儿的情份，现在想来，她一出走，韩暮芬首当其冲自然便会审问一通许谦……
宋南朝心中顿觉抱歉，道，“唉，早知如此，那天晚上，我就带你一同走了。”
“什么？闹得如此之大，若再来一次，你还是坚持要走？”许谦惊道，“其实，依我看，宋夫人她待你真的不错呀。”
“我明白，”宋南朝淡淡道，“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为什么？”许谦却是瞧不懂了。
他以为，平民入宋府当女儿，怎么看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别人争都争不来，偏偏宋南朝被馅饼砸到了，却想着要把它给还回去。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这几天还好吗？你手背的伤去找过向神医了吗？”说着，宋南朝走到许谦跟前，拉起他的左手，但见许谦左手手背上敷着一大块黑色药膏，上端缠着一圈纱布作固定用。
那夜韩之江带兵去到宋府，一剑斩下，生生切了许谦手背一块皮下来，鲜血汩汩，许谦晕血，当场晕了过去。此时见了许谦，宋南朝自然又想起那夜的情景。
许谦道，“其实宋夫人没太为难我，他留我也是想问出小姐你的消息。昨日她在重华宫见了你。今早便找人传话把我放了，还差人雇了马车直接送我去找了向神医。我在向神医那儿遇见了叶将军，才听说，你在这儿。”
“叶连榛？”宋南朝奇道。
“是啊，叶将军似乎是代韩将军给向神医送礼去的。”
听到韩将军，宋南朝忽一蹙眉，道，“瞧你手伤的，改日见了韩之江，必须让他给你道歉。”
许谦眉头一动，琢磨着措辞，“小姐，你和韩将军……和好了？”
宋南朝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和好？哪里话？我只求他别再难为我就谢天谢地了。”
话音刚落，宋南朝蓦地想起韩之江早晨送给自己的九鹿御寒丹，又问道，“你说叶将军在给向神医送礼？送的什么？”
“具体不知道。不过看是直接去了一架马车，从车上搬下来十多件天青釉色的瓷器，都是当年汝窑的珍品。”
“什么？”宋南朝一惊，“这礼很贵重啊。”
宋南朝知道，中国的瓷器时代始于宋代，宋代有钧窑、汝窑、官窑、定窑、哥窑五大名窑，其中，汝窑居首，为皇室用品，而北宋被金国所灭之后，汝窑制作工艺便就此失传，因而从南宋开始，汝窑传世器物便尤为稀有而珍贵。
“汝窑瓷器再珍贵也及不上九鹿御寒丹啊，”许谦却道，“传说那是向神医的祖父向问当年在长白山火山熔岩林采集人参、灵芝、五味子等数十种珍贵药材，再取梅花鹿、赤鹿、白鹿等九种神鹿新生的幼角，在金国皇宫炼了九九八十一天制成，服下一颗，纵然身处极寒之地，亦能保寒气不侵。”
“当时，向问仅制成了九颗，被金朝开国国主完颜阿骨打强要去了三颗，后来向问往极北苦寒之地行医，又将三颗赠予了三位破冰捕鱼的平民，病逝前，嘱托向神医，将剩余三颗带回中原好生保管。于是这么些年，倒是再也没人见过这九鹿御寒丹了。”许谦续道。
见宋南朝正自沉思，许谦冷不丁又问，“小姐，韩将军可是去问向神医讨了九鹿御寒丹送你？”
宋南朝一顿，迟疑道，“你等一等……”说着，回舱房拿了那枚装着九鹿御寒丹的纹着金色丝线的红色正方形锦盒出来，打开盒子，道，“他早上便是拿了这一颗御寒丹给我，难道便是九鹿御寒丹？”
许谦点了点头，又似松了口气，“正是。”
宋南朝思虑片刻，却道，“我瞧这丹药应是珍贵，却不知原来这般珍贵。既然如此，我这便还了向神医去。”
许谦一呆，“还回去？那小姐你与太皇太后的钱塘江之约怎么办？”
“你都知道啦，”宋南朝惊讶道。
“你……”许谦语调一沉，“小姐，都说这几日间临安府最大的热闹便是小姐你，你闹出的事哪件不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更是从宋府闹去了重华宫太皇太后跟前。若非这钱塘江之约，我何必今日家都不回，这就先急着赶来找你。”
说着，许谦神情间已是微恼。
宋南朝一怔，未料到许谦说出这番话来，抬头望向他。
许谦却垂下眼睑，声音忽低，“小姐，我当你是朋友……”
宋南朝点了点头，“我知道。”
两人沉默片刻，冷风吹着挂在船头的帆布，一阵哗啦啦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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