婓姑慈爱的抚着他的雪发,这真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孩子了,“乖。”
“婓姑,我来借那本书。”秦无色垂眸凝着她,语气很淡却十分坚定。
婓姑清明的眸光不禁颤动,怔怔地望着秦无色,那本书是记载了如何使用弑神弓的心法。
在丹禺边界有一汪深潭,湖水呈诡异的紫色,流传此湖便是丹禺的出口,湖水深不见底,而湖水四周面山,称为魇谷,谷中有成群的罗罗鸟,这种鸟类体型庞大生性凶残,以肉为食,是以魇谷向来是丹禺的禁地。
起初她带秦无色在谷外稍稍看过便放弃了念头,然而她今日要来借书,只能是那本心法,弑神弓足以射杀罗罗鸟,但一向逆天之行都会遭到天谴,书中最后一页载:擅用弑神弓,非生非死。
非生非死是个什么状态直到今日她亦没有参透,但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词儿,何况那心法之霸烈非常人能承受,此刻两人视线交织,似乎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婓婆婆,七七想见爹爹。”小家伙软糯的声音传来,他不知道娘亲想要借什么书,但娘亲说了会带他找爹爹,。
婓姑眸光深沉的俯视着他,沉声道:“若是见爹爹的代价是失去娘亲呢?”
七七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小手不禁愈发握紧秦无色的手,“娘亲,婓婆婆说的是真的么?”
秦无色皱着眉,视线仍绞着婓姑,“既然弑神弓得以流传下来,必有用处,我想后果并不会很严重。”
“时辰不早,用膳罢。”婓姑略过她的话,将外披的帽檐往头上一拢,才杵着神木杖一步步往外走,突地顿住脚步,她说,“别想着偷书,你识字么?”
一句话,让猫手猫脚走到书架前的七七小小的身影一僵,一回眸,不服气的鼓着腮帮,却求助般望着秦无色,她亦无能为力的耸肩,在丹禺,母子俩可谓是目不识丁,七七是年幼认不得几个字,而她,是真的看不懂丹禺歪七扭八的文字,也没闲心去钻研,何况要看懂心法在丹禺境内怕是除了婓姑再无二人可从旁提点……
深夜,七七突然又一次浑身冰冷,白色的长睫像是结晶冰雪,一双瞳眸亦呈现如冰魄晶体般的透明,整个人都像是冰雪雕砌而成,他似极其痛苦,眉心却只微微皱着,伸出双手握住秦无色的手,泛白的唇嘟哝着,“娘亲别哭,七七不疼的。”
秦无色双眼忍不住微涩,手上传来的温度冰凉得让人直发颤,照理说,七七应该是个健康极了的孩子,却不时会这样诡异的浑身冰冷得像个死人,甚至会心跳骤停,直到第二日醒来。
每每他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她都会担心他真的就那么死了,而按照以往的频率,他再次病发应该在下个月,这次竟提前了,她缓了口气,故作轻松的声线却有些颤,“我没哭,七七是男子汉,也不许哭。”
“骗人,娘亲眼睛都红红的,七七是男子汉……不能让女人哭的……”七七皱着眉头,不悦的瞥了她一眼。
那双漂亮的眸子,已全无半点墨色,透彻如冰,流转着如钻芒的光彩,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却偏偏是在他痛苦的时候呈现……
一侧,婓姑叹了口气,“你将他教得极好。”
秦无色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算好么,痛的时候不哭,难受的时候先想着她难不难受,是好吧……
可她此刻突然宁愿他像普通的孩子一样痛的嚎啕大哭着寻求安慰,她蓦地阖上双眼,将泪忍了回去,哭改变不了什么,是凄艾,是悲惨,是无能为力的懦弱!
“你倒是懂讨女人欢心,长大了可别太风流……”她扬着唇角,似是在笑,他很像她,却强过她,她是五岁以后才懂得不流泪妥协,而他才不到三岁!
“七七……只喜欢娘亲。”小家伙收回手紧紧抱住被褥瑟瑟发抖,屋子里燃着暖炉,蓉女将一床又一床的棉被拿来给他盖上。
秦无色自她手中接过棉被,悉心的为他掖好,声线异常轻柔,“我还想要儿媳妇呢。”
她要看着他长成,娶亲,生子,还那么长的人生,他不该被困在小小的丹禺,他应该见到爹爹,或许御雪有办法医治他的怪病呢……
“她漂亮么?”小东西突地像是来了精神,一双雪眸透出被褥外,很是认真的望着她。
她想了片刻,才明白他在问什么,莞尔一笑,“七七的娘子必然是最漂亮的女人……”
“公子将来必定有无数女子爱慕呢。”蓉女亦忍不住出声道,这个孩子太美了,难以想象他的父亲是如何倾国倾城的容姿,但见秦无色无双的容颜,能与之比肩的,也能揣测一二。
他却也太苦了,不知能不能活到娶妻的那一日,他这怪病连婓姑都束手无策,除了发病时浑身冰冷进入假死状态,醒来后身子依旧与正常的孩子无异。
“嘁,七七只要最漂亮的那个……”他撅着嘴小声无力哼哼了一声,越来越听不清的声线。
他的心跳又渐渐停了,小小的身子被覆盖在好几层被褥中,安静阖着的雪睫,浓长美好,却让秦无色的心似狠狠被揪住,目光依旧停在塌上的小人儿身上,声线无一丝波澜,“婓姑,我要借弑神弓。”
“你……”婓姑拧起眉,瞥了一眼进入假死状态的七七,她突然明白,为何秦无色见过罗罗鸟的嗜杀,放弃这个法子这么长时间后突然如此坚持。
七七犯病得愈发频繁,而随着孩子的长大,他对爹爹也越来越好奇、期待……
婓姑暗叹息几声,却是问:“净土之外,真有人能治好七七么?”
“一定有。”秦无色凤眸倏地眯起,御雪医术卓绝必能保住七七的性命,即使不行,七七还有一个……会术数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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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在山谷中行着,黑纱帐幔上以金线绣着庄严的图腾,车内很宽敞,秦晟裼抱着布娃娃已经睡去,而端坐正中的女子,一身月白劲装,墨发利落的束起,精致眉心点了丹砂,这妆面在丹禺,象征尊贵如神祇,整个人飒爽绝艳!
一侧身着玄色长袍的老者,抿唇缄默,怀里蜷缩着一个银发稚童,他今日穿的很漂亮,绯色的小衣裳以鎏金线绣着婆罗兰,一抬眼间,便让人惊叹这孩子生的太精美,他肉肉的小手指着一旁挂着的弓弩,“那个就是用来杀坏鸟的么?”
婓姑望了一眼车壁上挂着的弓弩,通体乌黑没有一丝花纹装饰,甚至像是未经过任何打磨,黑得暗沉无光,却只有弓,没有箭,弑神弓要以人内息为箭!
这一个月的时间,秦无色确实能拉动弑神弓,但每每发箭都反伤极深,她却不愿意再多等一等,应是怕七七再次发病。
此刻车内很寂静,偏是七七偶尔稚嫩的声线愈发衬得静谧,秦无色似在凝息入定,秦晟裼又太乏睡了过去,她不禁摇了摇头,才慈笑几声缓和小家伙也逐渐开始不安的情绪,“七七就要见到爹爹了,开心么?”
“嗯!”七七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一个月,娘亲告诉他好多事,她说爹爹跟他长得很像很像,爹爹喜欢绯色,爹爹轻功好的不得了,爹爹还会治他的病!
他的爹爹好厉害呀……
婓姑笑了,宠溺地揉着他柔软还带婴儿微卷的银发,“你爹爹一定也很开心。”
“真的么?”七七眸光晶亮的忽闪着,婓姑说,爹爹也会开心见到他,婓姑从来不骗人,不像娘亲!
很快,耳边便传来一声声类似尖叫的鬼魅声儿,马车适时的停下,蓉女在外谦卑恭敬道:“两位大人,我们到了。”
秦无色轻轻推搡了秦晟裼几下,他才缓缓转醒,一醒便紧搂着布娃娃警惕地避开她的碰触,她一挑眉,“下车了,带你回家。”
他有些不懂的望了她一眼,又极快挪开视线去望婓姑,见婓姑亦颔首,他才有些不明状况的跟着下了马车。
四下是绿植繁茂的树林,抬眼却见峦叠的山丘,光秃秃的像是没有一株植物,与几人所在处有如天壤之别,婓姑在蓉女的搀扶下缓缓落地,抬眼望着寸草不生的山峦,“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
闻言,蓉女将弑神弓呈给秦无色,她握起弓弩,在手中慢慢翻转打量,婓姑又不舍的觑了一眼七七,眸底似有泪光闪烁,“无色,你要小心,若是此法行不通,千万莫要逞强,护好七七……”
秦无色一点头,她确实有些过分激进,七七需要她护着,而秦晟裼如今模样更是只能添乱,但她等不得了,七七的身子更等不得了。
七七慌忙抱住婓姑的腿,美眸瞠大,“婓婆婆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
“婆婆年纪大了……”婓姑伸手轻轻抚着这张精致的小脸,忍不住心中酸涩,她看着他出生,看着他一年又一年的长大,若她真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孙子,该是多么大的福气。
“婆婆不想见七七的爹爹么,七七的爹爹可好看了,跟七七一样好看!”小家伙很是聪明,看懂她动作中对自己容貌的怜爱,加以诱哄道。
婓姑失笑,捏了他的小脸一把,倒是没用什么真的力气,“你这孩子,倒会消遣婆婆了。”
“七七。”秦无色唤了一声,不忍打断两人,却又不得不出声。
七七垂着长睫,咕哝道:“婓婆婆,七七以后会来看你的。”
“好啊。”婓姑笑了笑,再见却是何其难啊……
七七迈着小脚步跟上秦无色的步伐,秦无色回眸望了婓姑一眼,再多的话也只有两个字,“保重。”
婓姑淡笑颔首,七七却亦扭过头来,眸光中有着坚定,“婓婆婆,七七长大了,一定能想回来就回来的!”
婓姑一怔,他稚气的声线,竟让人觉得毋敢置疑,她仿佛能看到,这个孩子再回来的那一日……
越靠近魇谷,那种令人心惊胆寒的鬼魅戾叫越清晰,七七忍不住躲在秦无色身后,紧紧地攥住她的衣角,她侧过脸,“怕么?”
“才不怕,七七是男人!”他一扬起小巧的下巴,虽然心中畏惧极了,却不得不十分纠结的松开了秦无色的衣角,他是男子汉不能怕,舅舅什么都不懂根本不能保护娘亲,他是唯一能保护娘亲的男人!
“噗嗤。”秦无色忍俊不禁,不满三岁的也能叫男人么,再瞥了一眼秦晟裼,他垂着眸子似乎不被周遭的变化所扰,只紧紧抱着那只破旧的布娃娃一步步跟着。
魇谷之中,寸草难生,空气中有特属于禽类的味儿,不太好闻,而对此反应最激烈的,却是方才最无心其他的秦晟裼,他几乎几步就要停下来撑着身子干呕一阵,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受不了了?”秦无色识趣的不去抚他的背,只轻声问。
他掀起浓密如羽的睫,墨蓝的眸光呕到有些迷离涣散,“我家在这儿?”
“不远了,不想回去么,那里有真正的秦无色。”相对于七七,她反而更担心秦晟裼,若他真的不愿意走,她就算将他打晕了也扛不走,她没有强大到可以一手拉弓,一手抱个成年男子。
“胡说八道。”他冷嗤一声,垂眸觑了一眼手中的布娃娃,眸光变得柔软和煦,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色儿,我们回去……”
见他想走,秦无色伸手一把将他手中的布娃娃夺过,低斥道:“你就算记不得事,我看也不至于真傻罢,这就是秦无色么,嗯?”
“还我!你……”秦晟裼怒斥一声,但一盯上她的双眼,他后来的话便生生卡在喉咙,心又开始痛……。
“要我还你,就安分的跟着。”她没闲暇去理他的情绪变化,陡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飞掠而过,带起七七一阵尖叫!
秦无色凤眸一眯,慌将布娃娃收于衣襟中,一手持弓,一手搭在弦上弯弓满月,咻地一声,凌厉内力似凝成有形的长箭直刺罗罗鸟。
唔咕——
尖锐而又奇怪的惨叫,罗罗鸟锋利的爪蓦然松开七七的衣袍,秦无色身如浮影掠光,将七七稳稳接住放到地面,“七七,保护你舅舅。”
还惊魂未定的七七听了这话立马换做一派严肃之色,俨然男子汉一般拍拍胸脯,咬唇点头,“嗯!”
秦无色举目望去,方才的惨叫很快引来无数罗罗鸟倾巢而出盘旋在天际,几乎将天色掩盖,黑压压的一片,这是她第一次细看它们,上一次只远远看着就觉庞然惊人。
而今次,她察觉它的翅膀生得犹如苍鹰有力,双爪几乎有人脑袋大小,鸟嘴呈鹰钩状,嘶叫时可瞥见尖牙如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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