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红尘与几百英雄好汉寻觅多时也不见敌人身影,在一处废旧的道观憩止,角落里酒坛堆砌如丘,皆是无名酒,闻过后也不知名头,无一人敢饮。
隐约听有古琴撩拨之声,细心竖耳又不闻其音,却响起狺狺狗吠,众人好奇,枵腹蹀踱而去。放松时琴鸣清脆,心思彷徨懒怠,警戒时又狗叫喧闹,格外揪心懊恼。趋之,过门环顾,登时一阵呶呶声响,狗吠海浪,之后风沙沉静,见堂檐下有一位鲐背老人,趺坐闭目,膝上陈琴,布衲褴褛。
旅红尘近前喝问道:“刚才那靡靡之音是你所奏?”
老者回道:“何谓靡靡之音?狗吠如何?耳目如何?天地如何?”众人见他论道,以为是鹊巢人,不复防备,悉心恭听。老者伸手一指,笑道:“你看这梧桐像什么?”旅红尘闻得一阵酒气,又见他所指树木造形奇特,像一只螳螂,前肢各夹酒坛,遂笑道:“素闻栾凌波道法极深,木行之术足可媲美神月,观此物不知深意,只知他沉醉于自我道行之中。”老者又指他处,笑曰:“此物又为何?”旅红尘又见他所指为紫荆草,簇拥成形,乃美人捧坛模样,酒香四溢,不禁蹙眉不语。老者哈哈笑道:“都说竹篮打水一场空,这造形术乃木编造就,酒坛也是,内中蓄酒,乃两种无名之酒。尔等可各需所好,但饮无妨。”
众人疑惑道:“莫非是仙酒?可有提示?”
“琴音与狗吠耳!”
众人踌躇不下,思量不已,有人说红颜祸水而取梧桐酒;有人说美人乃迷惑,亦取梧桐酒;有人说清水出芙蓉,而取紫荆酒;有人说狗吠乃警语,也取梧桐酒;也有人明明好美人,而不乐露形,佯装取梧桐酒;一时之后,多取梧桐酒。而旅红尘为人谨慎,站立不动,未有饮酒。
老者又笑道:“请喝梧桐酒者再饮紫荆酒,请喝紫荆酒者再喝梧桐酒。”先时,那喝梧桐酒者觉味辣如药,难以入口;而喝紫荆酒者觉味香优柔,痛快无比。闻道人言后,喝梧桐酒者争先恐后的喝紫荆酒,喝紫荆酒者则犹豫不决,不敢饮梧桐酒。老者又笑道:“请再选酒喝。”众人更加茫然不解,听之信之,都取紫荆酒。而这时,唯有旅红尘饮了梧桐酒。老者哈哈笑道:“若我非鹊巢道人,乃子沐也,又当如何?”众人当下魂飞魄散,呕吐不停,旅红尘急忙点穴调息。这时老者又笑吟道:
清浊水流非定义,人心所像是非真。
紫荆酒乃梧桐净,梧桐酒乃紫荆浑。
梅临白雪冬风向,旅过红尘浊酒心。
求道往闻高貌语,论功犹说画楼琴。
岂知明月贵清浅,混沌之中物乃春。
话后,相貌形变,竟是一只螳螂夹酒而笑,问曰:“喝酒否?”众人拔刀以对,破口大骂。这时玫萼纷飞,蓝凉宁静,又变美人献酒曰:“喝酒否?”众人直呼妖孽,乌鸦群起而砍。须臾不见所踪,只见漫天飞花,子沐提葫仗剑而来,笑曰:“味道何许?”众人义愤填膺,奋起打将过去。
旅红尘冷冷笑道:“我为尔等奏一曲虎啸龙吟矣!”话毕,吹笛鸣音,初如春风过境,次而婉转潺溪飞流,紧接着地显图纹:黄虎扑杀,红龙摆尾,金日照映青山绿水,风林飒动无常。众人觉气脉畅通无阻,筋骨刚强,一身逍遥兮驰骋于天地之间,百态风骚兮决战于大海之中。子沐更觉得四派武艺相同,说不出的感觉,兀自纵云疾步而去,剑尖撩起凤凰,啼鸣玄空变化无穷。旅红尘见他冲来,狞笑道:“天之道我之道,我之道我之道——霸道,傲月神虎啸!”
话已,步飞如风,笛舞若鸟,继而直线一戳,但见灵气变幻有形,咆哮之中凶然化兽:鱼鳞虎躯,龙尾凤翅。子沐大惊失色,忙即聚精会神,竭力挥斩一剑,气成鬼车,神鸟翱翔。两相触碰,直教狂飙乍起,天摇地晃,余众无一站立,尽皆被震伤倒地。就在这时听到一声“霸者我也,绿笛虎也!”只见旅红尘凌空吹笛,登时风云簇拟造形,万虎如雨而下,子沐躲闪不及被扑杀的浑身是血,顷刻间碎落一地蓝冰,直至化水成烟消失。
旅红尘得意洋洋,坐地养神。这时黛青松三人赶来,他笑问道:“杀的是谁?”三人异口同声道:“子沐!”旅红尘当下六神无主,众皆面面相觑。
栾凌波看在眼里,回去复命,写下名单,交予五神通以便暗中送他们好酒品饮。
何式不解道:“荷千水他们到底去哪里了?”五神通道:“别管那么多了,龙饮客栈已经没有浮石星图了,我们的人就只剩下天上的浮石星耀了。”何式道:“八卦炉就一个,急也急不来。”栾凌波道:“我可施展道法,点燃鹊巢,保证与八卦炉火相同,说不定火烧八百里后能引发轮回。”何式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们的目的又不止一个,上中下三策并施,谁叫我们是坏人呢,又不会赔了夫人!你们各去准备,我陪着婀娜,也好看一场烟火。”
两人退下,五神通秘密送酒,与高手同饮,余者喝一般的仰月酒。栾凌波打坐调息,施法念咒,树枝折断,大小如针,搭建小型的谷鹊巢,两相联系,正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本欲点燃,忽见明月当空,飘忽银霜,附着鹊巢寒凉湿润,实在难以生火。他嗔怒高喊道:“越龙子沐少从中捣鬼,有种出来与我一较高下!”子沐回声笑道:“哈哈……月乃真情物,秋霜洗净间。本来无泪意,何必恨仇天。我即明月,明月即我。月读人间百态,醉酒步履红尘——逍遥剑客,焉能斯文矣?哈哈……”
栾凌波细审天空,捏指掐算并无眉目,一时无计可施,坐着发呆沉吟自语:“轮回兮天地新生,借酒兮往事难忘。谁挡我轮回,我教他遭殃。九世迷离苦,不复人生相。”
子沐笑呵呵道:“逍遥挡尔矣!”话毕,宁静幽谧,人已无踪。
他持剑转入一处香园,兰花香草芬芳斗艳,柳荫葱郁,黄鹂鸣脆。此间有三人,乃唐李、袅双飞、小鸾,正忙活着酿酒。唐李笑道:“你内功够深的,折腾这么久不累呀!”
子沐回笑道:“敌暗我明,有空休息。再说:月读不须力,空冥乃心也。与月共视,与天同法,乃我道行,用的也自在。只是这次可累坏了小鸾。”袅双飞咯咯笑道:“她精神着呢,听说有人喝她的酒高兴还不及呢!”子沐道:“这次多亏你机灵,栾凌波果真要点燃鹊巢。如果能找到古一浮石,我就可直接用通明水祛除,可惜她飘在天改府界,我找不到啊!”唐李道:“先捣毁敌人老巢再说。”话后,拿起小鸾调制的药酒翩跹而去。
行径多时,悄悄潜入酒坊,每坛倒一点,之后逃走。若防守森严,则把药酒倒在地上,让蜘蛛爬经此处熏沾,从而爬进酒坛洗澡。她与袅双飞轮番行动,必留一人照顾小鸾。荷千水、尉迟寒啼则秘密搜寻别处,趁机救夏永嫣逃生。每过一处严密搜索,若无踪影,则留下痕迹,吸引敌人追来。而由子沐先一步到达,设置境法玩弄敌人。
荷千水两人向西深进十里,天变化,阴云满布,大雨滂沱。所行谨慎,不得让敌发现,远远看去见江湖人避雨廊下,有女子歌以侑酒,兴致勃勃。遂蛰伏绕路而去,匿于茅庐,哗哗流水不尽,依稀听闻屋后有人在呫呫对语。尉迟好奇,灵气造蝉,钻缝于外倾听。原来是加氏兄妹。
金阙埋怨道:“魔量丹哪里炼制的这么快,人也太多了!这第二代浮石的炼化方法,多半是那个叛徒邬夫子的成果,我还真信不过!现在孙美静去寻找通明水的源头,真希望她能成功,这样以来我们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加金阁道:“这几天不要放松,法界将要飞于鹊巢上空,子沐有永生石马虎不得。”
金阙道:“我成天飞上飞下的累都累坏了,今日趁下雨我休息,你去盯着。”
加金阁拗不过她的性子,待欲腾云,忽觉异样,忙近前附耳低语。两人假装无事,向闹处走去。尉迟是个细心人,已知行踪暴露,故而破房而出,拔剑拦截。两人要折回,却见荷千水冷笑走来,手中唐刀亮而不沾雨,着实吓人。加金阙道:“你们耍足了威风,今天休想活着离开!”
尉迟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话毕,飞剑袭去,身法凌动,剑法飘逸,实乃“忘我迷踪步,神形浪荡风”。唰唰几招,电闪雷鸣,时如光线一撇,时如秋风宛转,声似寒蝉,气似北风,动静的交融宛如夏末秋初的转变。加金阁见妹妹处于下风,当下挺枪直上。荷千水狰狞挥刀,快闪寒光之际飞沫恍惚瀑布迷雾。两相争锋,大雨之中,雷鸣于地表明明灭灭。倏尔飒沓疾如流星,俄而激扬好似浪冲天阔。真个是:
楚客霓裳舞,飘银越女风。寒啼秋雨后,蜡炬月摇红。一式长流泄,铁枪云电龙。柳腰灵巧絮,弯作雪雕弓。快步流星闪,光辉雪映冬。淋漓孤吊影,散作泪梧桐。一场英雄酒,十年用武功。尉迟剑流乱,千水笑凌空。燕过吹斜影,黯然鬼女瞳。剑若飞于袖,恨如罂粟浓。年华须纵步,唯见将飞骢。大喝生龙虎,抱伊金阁中。
只见加金阁步飞流云,鬼马奔蹄,救人驰骋而去。两人紧追不舍,顶冒风雨。加金阁逃至江湖人饮酒之廊下,慌张道:“大家小心,荷千水杀来也!”
一人狞笑醉言道:“还怕他不成,艳娘快带加夫人入房休息,我等取了荷千水的狗头!”
艳娘遂搀扶她退下,消失在朦胧雨中。加金阁遥望其身影,只觉伊人远走,兰腰袅袅于朦胧之中,窈窕翩跹于梦幻之里。他垂涎欲滴,假装受伤,咳嗦不已。众人劝他回房养伤,他沉吟而应,蹀躞而行。不时,加快脚步,追艳娘而去。恰经她关门出来,遂淫笑道:“你为何与他们同行?”艳娘笑道:“我是悬瀑宫的舞后,不来这里能去哪里,是帮你看着他们呢!”加金阁近前一步,亲身送语,风浪一笑:“我得房中秘术:展腰举力,浅抽深送,用得就是一股寸劲!”艳娘登时羞红彻颈,推开他仓皇跑远。
加金阁狰狞一笑,健步如飞,拦截调戏,抱入了林中。震风陵雨,湿漉挣扎,叫喊之声淹没雨中。任其不从,终不得保身,尽被他享用。事后头脑清醒,开始后怕起来,担心她说漏,会被何式惩罚,狠了狠心竟然活活把她掐死了!粗略刨坑掩埋,用树叶遮掩,继而整衣提枪而去。到后,大惊失色,只见满地横尸,血流不止,无一生还。想到妹妹,不禁背脊发毛,忙即掉头奔回,可是房门破烂,内中无人。他吓得魂飞魄散,懊恼起来,慌张之际,听有厮杀声传来,遂寻音而去。只见妹妹已被荷千水两人逼入死路,他大叫一声:“你小爷我在这,有种冲我来!”
荷千水冷笑道:“我可没子沐那么好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都活不了!”
加金阁哈哈大笑道:“天地我心,魔量战神。我加家黑脉之术,死气阴森,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话毕双掌齐推,顿时黑烟迷雾,两人屏息之际,他早已带妹妹逃离而去。一路无歇,径自回府请罪,却言:“荷千水杀了几十人霸占了艳娘!”
何式笑道:“你做浮石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难道还不熟悉门规?法界是有自我意识的,也可以说诺雅是能看清局势的,知李女失踪后,就封我为副掌门。浮石的心始终是在天上,而做掌门的浮石能观颜色而辨所言真假——老实点说实话,不然让你坠落!”加金阁提心吊胆,沉吟诉说实情。何式冷冰冰道:“你还真是胆大,居然违背门规,浮石若与人发生苟合之事,就会变浊,无清澈光辉,更别说祛除混沌了,你早晚是要陨落的,不必我惩罚你!”
加金阁急忙跪地叩首求饶,吓得浑身发抖。
何式道:“门规不是我立的。你早晚是死,罚你也没用,但须你妹妹将功补过。为了让人信服,我决定让你她偿命,也栽赃给荷千水,引起公愤。要知道,旅红尘可是对你妹妹情有独钟的!”
加金阁连连磕头哀求道:“我将功补过,请你饶她一命!”
何式哈哈笑道:“也好,就看你能做到吗?我担心孙姐姐的安危,你们快去帮忙!”
两人唯唯诺诺,胆颤辞去。他们走后,何式卷帘看雨,见来得凑巧,不禁沉吟道:“难道老天也帮他们吗?”这时,栾凌波托着谷鹊巢的模型走来,身后跟着五神通。两人浑身湿哒哒,进屋后放在桌上,愁眉不展。何式见上附蓝冰,吃惊道:“被子沐识破了?”
栾凌波道:“应该是袅双飞,她了解我,我算是她师叔。”五神通气氛道:“你为什么不当浮石星耀?这样我信不过你。”栾凌波笑道:“我拿她没辙,你喜欢孙美静是事实。我不当浮石就是因为我是信道的,并非是信法界的。你们可以剥夺我的自由但不能剥夺我的信仰。不过你放心吧,我是支持轮回的,因为我太累了……”
五神通怒声道:“你不会再造一个,偏要用这个?”栾凌波道:“我的道法一经施展就会一发不可收拾,鹊巢还在建,重造模型是赶不上了!除非遏制鹊巢扩建,如若那样的话就要彻底修改术式,也会让子沐有可乘之机。这样吧,我解除模型上的冰冻,你去监督他们。”
何式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采取必要行动。五神通,你去移动法界,要好言相劝,否则诺雅发火,你必死无疑。我们放弃轮回,开始炼化第二代浮石。栾凌波,你去修改术式,遏制鹊巢蔓延,另造模型,等孙姐姐回来后就点燃八卦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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