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晴石路花间雨,恰三月,相逢处,醉记当年妆艳许。弄波清浅,春娇溪鉴,相伴烟山去。
小桃枝上纤云步,羞说天涯望香渚。破梦千年歌晌午。江城烂漫,与君芍药,试问红晴否?
(词牌《青玉案》)
虞夏、婷儿在乱石山游玩,很少与友坐饮,搞得众人只情去质问子沐。时方尤梦悒怏而回,灰头土脸俨然又是个呆子,都默然不知所措。江月婵日夜忙活,虽然炼制出仙药,可终归赶不上,救不了多少。如今天下已非混沌,四处清澈,只是家家户户多有人归天,伤情不言而喻。玉瑶、古婀娜拜入沫舞剑派。古阙山教主带领众弟子搬居碧水门,两相融合,改名碧水道观,由她担任掌门。
某日,子沐叫上尤梦去找虞夏喝酒,然而房中空荡已没人影。尤梦叹道:“看来他们心意已决,是有意避开我们。”子沐苦笑道:“千年之物,非一朝所破。既然眼下四海升平,她又何苦如此执着?难道她相信什么‘君雨归真’?”尤梦道:“别胡猜乱想了,一切随她吧!”
又隔几日,婷儿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会喜欢。”话后,拉着虞夏的手丢丢而去。无何落于一处湖泊,名曰:“采绿湖”,桃溪故居,四面环山,苍松雅绿,而湖泊莲花洁白如雪。竹屋木桥,花园良田,倒似农居。东种桃柳,西种青榆,南种梅枣,北种奈杏。屋前一株大榕树,庞然若山,下有白绢红绸,书写:“‘彼美淑姬,可与晤歌’。”虞夏惊呼道:“你带我来这里作何?”
婷儿道:“我让小怜派人打扫的,怕你烧掉,一直没敢告诉你。”虞夏道:“我来这里怎么会高兴?”婷儿又领他乘船驶入湖中,有一土丘,大小如房,上开芍药灿烂如霞。虞夏道:“你是要我把它烧掉的话,那我的确会高兴。”婷儿努嘴不语,俄而,笑道:“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为何偏生跟她较劲,连开芍药花都不好吗?”
虞夏道:“谁让她被李女说服,要把你炼成卿碑,置于天改府界之上,还密谋天罗门攻占大夏,我岂能坐视不管?”婷儿轻瞥红唇,拉他回去,怕他纵火。返回途中见有百姓在田头争相议论,遂近前相问,方知李女已逃脱神木封印,而北昆神木犹在。婷儿放飞百灵鸟前去大夏通信,自与他去客栈休息。酒足饭饱,安度几日,便又去游山玩水,事不关心,淡然无睹。
可李女却迎面而来,笑曰:“你们倒是挺悠闲的,怎么不去封印法界?”
婷儿道:“你告诉我如何去做我便努力,皇陵已经毁了,无处下手,反正又没到轮回时机,还不如自在清闲的好!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李女道:“我早就解开封印了,只是怕出来后扰乱自己的计划,故而多住了几天。”虞夏冷声道:“你今番来此有何贵干?”李女道:“放心,我手中没多少棋子,还没笨到现在跟你们交手,我只是想跟你们叙叙旧而已,我就住在天改府界,有空来玩。”话后飘逸随风而逝。虞夏攒眉不语,婷儿笑道:“她就是喜欢捉弄人,没事找事作,行事如飞鸟啼过,不留踪影,惹人猜想。”
两人折回大夏府,行够多时,途径街市,闻听路人多有埋怨者,言自然转好,万物生辉,以及皇陵破灭皆晴空万里之上府界李女之功。龙神贪慕虚荣,妄以登峰,每起干戈横加阻拦,却不相容共创法界。婷儿充耳不闻,而路人却冷眼相对,似欲逐出大夏。她悠步而回,问尤梦何想。尤梦无动于衷,又非在位,尽抛给了力北。
他一连几天皆懒散不成体统。
有假皆“李花军”之名,揭竿起义,但民心所向多归龙神,也成不了气候,很快便被南飞凤剿灭。恶言者虽在少数,但众姐妹着实顾虑婷儿的心思,常来探望。话不三时,便被婷儿轰出,专与虞夏独处。紫薇星苑中,穿墙啼鸟,燕梁过户。婷儿日早梳洗,黑衣裳不变,于院中散步。饭后,移栽两株芍药,偎以水井两侧。半月府内幽静,不复人声。
尤梦好奇,约子沐前来探望,却见厢房一览无余,空荡无有一物,只在墙上挂一件黑玉卍字形项链。两人砰然一击,尽皆垂首不语,浑身伤意冲头。子沐苦笑道:“起码喝杯酒再走……”尤梦沉吟道:“人都该有个归宿,我们行动吧,别辜负了他们这一番美意。既然有人把李女奉为神明,那我就灭了她,让他们去祭坟!”话后义愤而去。子沐摘取项链,挂于脖间,提壶仗剑而出。
香狐恰巧撞见,问道:“你去做什么?”
子沐道:“行走江湖。”说罢腾云驾雾,消失无影。顷刻落于中原海天宫上,掏出罗盘,探测法界方向。却见罗盘不动,宛如失灵,急的满头大汗,以为自己酒后莽撞不小心跌损,就飞往坦泥族求蝎子相助。
华云风无奈道:“混沌消除,罗盘自然行不通,别说法界我连圣华村也回不去了。若是能找到那枚‘白玉翠峰’之坠,我可回去,或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子沐叹道:“那项链本来是束缚古一的,现如今她已变成浮石,想必也遗落在圣华村上,我们如何去找?”华云风道:“除非良缘,否则难入其境,眼下纵使李女也不见得清楚。”
子沐苦闷而回,跋山涉水,入云钻空,艰苦三日终无所获。
一日,躺在摘星崖上休息,忽听人马嘈杂,起身细瞰,见是孙美静带百人围堵而来。当下,怒视道:“你来正好,我正愁无处发泄!”孙美静咯咯笑道:“我有天兵护卫,岂会怕你?”话后喃喃自语:“天南地北,群星画卯,为我护法,投光照耀。”话已,上空璀璨,光束投射而下,须臾变化为人,竟是三王五卫。那何式手持折扇,近前阴险一笑道:“别来无恙,你们还要重组猎龙团吗?”
子沐哼笑道:“在地下你们惨败,何况在这人间?”何式道:“如今我等已是位居人上,重振旗鼓,继承天劫遗愿,名曰:‘擎天捍卫,六合神主。三王五卫,天魔八荒。’——你还是乖乖把永生石交出来,否则你的一世英名将尽毁于此!”子沐不解道:“你是如何得知的?”孙美静笑道:“是水尤梦,他与水莲仙姑谈话时不巧被李女偷听了。”子沐冷冷一笑道:“有种来抢。看谁才是明月真辉,居天星耀!”话即,挥剑横削,气似飞凰。但见:
晴空还袅开明镜,绿水风林味道蓝。
一气三龙群沃野,八千飞剑并弥天。
火沦涛杀英雄涕,冰破乾坤旱魃喧。
斩境玫飞沧浪水,蓝瞳照射万鬼间。
子沐轻取三人头颅,却见其顿时化为烟灰,空中并无浮石坠下,知为不死之身,速即随风而去,藏于深山之中。饥寒交迫,摸着项链潸然泪下。翌日清晨,别剑整衣,冒履风雨四处寻觅。素知山中修道者多半想入圣华一览书籍,参悟真知,自会有人知晓云路。然而圣华天宫漂浮不定,纵有知者,须三日之内去过方可,否则纵寻四周千里也不见得会有踪影。
逾时,梦乱不知何处,问路人方知是古道聊山。此地茯苓遍地生,鲜嫩柔滑若纱绢,只如坤表绿衣纱。肃肃飞鸟,倭迟山路。相传每月圆之际,山峰峭壁处会有两女子荡着秋千,聊天说地。所见者皆因茶饭不思,萦纡羸瘦而死。子沐正愁乏味,便上峰巅一探究竟,果见两秋千吊于枣树之上,恰有女子游荡,细看时不禁目瞪口呆。那人分明就是红溪、小慧、乔乐儿、小兰四人,另有绿玲珑陪伴在侧。
他愕然道:“你在这里放羊?”
绿玲珑道:“我出来游玩,累了不愿走动,故在此歇脚。”子沐道:“你们听说过这里的传说吗?”小慧道:“听过,‘聊山双娥’。所以顺便看了下,倒是挺意外的!”说着掏出画轴,递给子沐。展开细审,子沐惊呼道:“这不是古婀娜跟何式?”绿玲珑笑道:“总不会撞脸吧!”子沐又加审视确定无疑,画中左侧有诗曰:“古一园中侍女红,婀娜袅娜戏花中。神仙不在思量苦,偷下凡间采菊东。”他不禁疑惑道:“失忆了?转生了?”这时,红溪说道:“这个无关紧要,纠结这么些,你不嫌累呀!”
子沐苦笑道:“我是想知道古一园究竟在何处,或许能找到破解浮石的办法。你们玩,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飘摇而下。落于溪边,攉水冲脸,忽闻杀声啾耳,似从巫女村传来。忙起身持剑而飞,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满地横尸,鲜血淋漓,无一活口。看其伤势,乃何式旱魃之功,尸骨逐渐烟化所剩无几。
垂叹之际,有少女背篓而来,见父母惨死当下五脏俱焚,痛苦流涕,又见子沐持剑,便怒视发狠,却不言一语。她身穿粗衣麻裙,手脚挂有尘土,丝丝划痕,血迹沾泥。子沐轻声道:“不是我杀的,我是听到有人喊救命才跑来的。”话后,转身便走,一路揪心,挥不去可怜影,就掉头而回。少女已然不见,子沐与飞鸟通灵,帮忙寻觅。
却说那少女不懂武功,却记得子沐模样,暗下决心,欲上剑湖习武。途中,撞见何式等人息足草棚之下,她神色有些慌张,低头垂眉而去。孙美静笑问道:“妹妹这是要去哪?”少女沉吟道:“我父母被杀了,去买棺木。”孙美静道:“是谁杀的?”少女回曰:“不知道。”何式起身冷声道:“少装傻,上山采药的人群当中就有你,快说,你们到底把她藏在哪了?”少女惊慌道:“藏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孙美静气上心头,指尖海蓝之雷吱吱作响,登时穿梭而去,只听砰得一声蓝冰四溅,子沐挽起少女纤腰,回转一剑,气发凤凰翩跹起舞,轰然间不知踪影。少女黛眉舒展,杏眼微睁,视之,已在剑湖大明圣殿,匿身蔽息于此。少女咬牙切齿,掏出匕首刺将过去。子沐蓝瞳撩影,少女觉手臂寒凉,三寸小刀,只如应弦坠鸟。子沐细加开导,关情备至,少女方信任无疑,道那事出缘由。
原是古婀娜怀念皇陵,辞大夏归古道,欲领湖居者于吃夫岛北侧重建村庄,途中与采药巫女村人士相遇,两相交心,攀谈融洽。不料孙美静带人突袭。现如今巫女村多半是信奉洛青的教众,拼死相互,将婀娜藏于密洞。继而四窜,回村集合众高手,誓死一战。因不敌而尽皆惨死。
子沐闻说,不知何解,待欲给她安排住处,绿玲珑等人恰此时回来,见他在此,质问道:“你又来偷酒?”子沐憨笑道:“给你送来个女礼。”玲珑乜斜不语,设宴招待,言谈多时。
剑湖女礼相关制度已被洛青担任代理掌门时给废除了。三盏茶后,乔乐儿持书而来,垂叹道:“琼花剑派掌门杨艾让你务必捉紧行动,想是又有个麻烦。”玲珑拆信观后,冷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居然还有痴迷混元石魔力者,又研究秘术,炼化妖兵,琼花派弟子接连失踪。杨艾说起源在西月、古道二地,拜托我联合荷千水与尉迟寒啼查探虚实。”子沐道:“我正好要去西南边救古婀娜,也可多劳累一番,替你给荷千水、尉迟寒啼传个话。”玲珑道:“应该如此,酒不是白喝的。”
子沐轻笑告辞。
玲珑让乐儿给少女安排住处,自于院中沐浴风气。俄而,小栾抱坛飘飘而来,玲珑浑身筋骨一振,刚要跑,小栾谄媚笑道:“宁姐姐送的,要你去趟雪峰山。”她久居安乐,病情大愈,只是某些习惯还难以改掉。玲珑怕见妹妹,又无法拒绝,便随她而去。宁画眉正坐于梅花树下吹雪,发丝飘摇,霓裳俊美。玲珑轻声道:“何事?”
宁画眉笑道:“你说这些雪融化了会去哪儿?”玲珑不解道:“你叫我来跟你论道?”宁画眉托腮浅笑,移时,温柔若水,言:“不知怎地,我觉轻飘飘的,温凉自在,清淡无为。”玲珑道:“不解。”宁画眉又笑道:“我是要叮嘱你一番,该留的不要让她走掉,不该留的也不要去强求。你不用在意,我并不怪你。就想水儿一样,她不会怪艳阳高照,也不会怪冬风冷冽,青烟白雪一样美丽。”话后仰望蓝天,清宁舒爽。正是:
白雪吹歌天地水。投宿烟村,几度春来美。凌度寒云花上醉,分波划桨朱颜细。
昨日飞花归有物。算好今年,飞在空晴阔。应是梦中虚作霁,除非莫道人间雪。
(晴雪)
宁画眉身形朦胧,似若天涯之初,宛如咫尺之末,继而于雪中不见踪影。绿玲珑微微一笑,从未有过的清浅容颜于山巅好似静默的苍松。他去了雪花派,方知宁画眉已在七日之前选定了继承人,再不几天便是接任仪式。族中人派中弟子让他主持大典。这是破格之举,原先本是由上任女王亲自操办,意在真情眷望。洛青在尤梦走出皇陵时,便已杳无踪影,似是宁画眉追逐而去。
这下一任女王也的确够让人意外的,竟是那端木红溪。绿玲珑注望良久,二指一勾,一只白鸽于她心中轻轻飞出,这是他把红溪关入皇陵时所打入的眼泪,也许是监视,也许是守护。他趁几日闲空,把剑湖掌门传给了中庸道人胡卿,迁居南韵生活。
各方好友也齐来祝贺,红溪一一安排住处,倒也轻松了许多,起码云髻不会被白鸽啄来啄去,怎么说也是女王,玲珑即便是凤氏家族后裔,但也位低三分。若有外人在场,也是站在一侧如同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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