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那颗心,疼比跳动多,杀手的内心,柔弱的灵魂......”
黄仓总算是听明白了丁一一直在念叨的法决,很有些不屑,这法决听起来还不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气派。而且,这厮似乎是在“哼哼”,很那啥的那种哼唧。
牛勇和李进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探寻丁一的法决,俩人的眼睛全都变成了孔方兄。丁一不是什么实诚人,俩人得拼命想办法留在他身边一个,监视着看究竟收了多少钱。
李进自诩相对于牛勇来说自己是个十足的文人,他才没有必要盯着,只是算计人群里欢呼和叹息声就大致能算出来那个筐里究竟有多少钱了。
折成纸条的大明宝钞又一次被套在了丁一手中红色的小木棒上,眼角余光一扫,蓝色木棒那边的赌注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很自然,宝钞绕开以后,套中了红色木棒,人群里稀疏的中奖人员发出的欢呼很快被绝大多数的叹息淹没。
黄仓不失时机的将木箱里面立即漏满的钱袋子换走,以保证木箱上的筐子里始终只有能盖着筐底的铜钱,这样一来,方便丁一这厮在下一次邀请“贵宾”上来套木棒的时候象征性地来番说辞“输赢都在大家之间,小子每次操作一把,只收三文钱的工钱”。
当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乏聪明人,第一天几家欢喜几家愁,人们沉迷在这个新游戏中,又发现丁一这孩子心地善良,质朴忠厚,坐在冷风中伺候大家玩新游戏,每把只收三文,一天下来不过百多文钱。最后一定会把筐底的铜钱大多赔出去,留下一点所谓的“这点算给小子的奖励了”加一起才能有几个子儿?第二天聪明人们发现了个严重的问题,大致计算一下,赢钱的人实在太少了,输钱的绝大多数,那么,钱跑哪里去了?
有疑惑就有探索,第二天开始,就有人找到了真相,有几位大能开始故意拖延到最后一刻,再把赌注下在比较少的那边,可惜,运气这东西不是凡夫俗子能掌握的,这几个投机分子很快就受到了致命打击,而不得不重新换角度寻找奥秘。
第三天,聪明人要求自己套,第四天,聪明人们要求解开宝钞的时候,不能用手挡,要看见全过程......
第六天......
第六天,丁一突然宣布,这个小把戏其实是一种江湖骗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这几天每次十个大子儿的注不伤人,让大家开心了一番,今天就要揭开秘密了!
丁一确信,自己是感动于国朝人民的憨厚淳朴,君子之风,要知道,在后世别说是里三层外三层,根本不需要发动,大家就积极踊跃的给自己募捐了,就算是忽悠一个人跟自己套红蓝铅笔,都需要几个人下手分工合作,累啊。
牛勇,李进大急,这两天人们已经放弃了探秘,将之归为上天的安排,纯运气的小游戏,这个时候揭底?这厮脑袋让惜玉怜香给夹坏了?
不过,他俩只能干瞪眼,却没有办法,在周老大和黄老大那里,丁一的地位与日俱增,早就不是跟他俩一级的敲边鼓存在了,甚至连周黄二人大多数时候都得对这个满肚子鬼主意的小子唯唯诺诺,马首是瞻。
“大家看清楚了:小子左手持红蓝木棒各一支,右手持一张折成条的宝钞,将钱对折后套住其中一支木棒,再绕住两支木棒,若套住的是红棒,而猜中红棒人多时,小子只要将条币一端先绕出一圈再两端同时绕出,钱币套的却是蓝棒;如果猜蓝棒的人多时,小子只需将钱币两端同时绕出,套住的便是红棒。也就是说,不论怎么猜,想套红棒或蓝棒完全由小子控制。”丁一来回演示了几番“当然,有人怀疑,大家只顾把注意力放在了木棒和我的手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宝钞,而手段却恰恰在宝钞上,咱们都是乡里乡亲,小子也是吃亏买教训,上过大当,玩了这么几天,有输有赢,赢得恭喜你,赚了钱,输的也恭喜你,有了经验,今后保准不会再上当!”
谜底揭开,很多人一副恍然大悟,这么简单的把戏为什么自己没想出来?当然,最心疼的当然是牛勇李进,多好的挣钱门路啊,就这样被败家玩意儿给拆穿了!
“大家可以自己回去玩一玩,小赌怡情,但十赌九骗,这眼看着进腊月了,父老乡亲多闲来无事,在家猫冬,如蒙不弃,两天后,小子将再给大家演示一个新游戏,跟这次的红蓝木棒一样,耍五天,第六天揭秘,不过,这次增加一个新项目,欢迎父老兄弟们找窍门所在,谁找到了,小子五天内抽的辛苦钱分他一半!”丁一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有些飘飘然,这可是普及防骗的大功德,后世信息泛滥的时代都还有大批的人上当受骗,现在提前几百年揭秘骗术,自己是不是为后世做了一番贡献,会不会青史留名?
“丁小哥,你玩五天,不还是会有很多人输钱么?”
“就是啊,索性我们每个人出几个大子儿,你把那游戏讲给我们就是了。”
“这个......那个......”丁一猛然发现自己装过头了。
“呦,我说各位,大家输赢就是十来个大子儿,伤着谁了?丁小哥厚道,大家想想,自打他来到南关住下,这没多长时间,乡里乡亲都熟识了,为人仗义不?吃喝不说,还收留了一家子苦哈哈,扯远了,就说小哥教大家玩斗地主,找朋友,他也不过是从中收个茶水,辛苦钱,没见跟赌坊里那样赚大头吧?还把窍门交给你们,我说咋一个个不知足呢?”由于寂寥街口正处繁华地带,婉娘自然也来凑热闹,关键时刻显示出了大家闺秀不凡的真知灼识。
“也是。”
“嗯,至少人家丁小哥是出于一片好心。”......
......
良心这东西的成本实在太高,烧饼一家的境遇让丁一的同情心泛滥,事过之后才发现,行善积德所需要的物质成本远远高过带来的精神满足。
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烧饼爹大名袁云,日子穷苦,但也还将就能过得去,前两年受人蛊惑将家里的地全部种上的芝麻,菜籽,以为能发个小财,改变一下家境,大面积种芝麻在南阳府南部兴起了几年时间,也确实有发了一笔的,可是,人家都是有多余的地,至少也是个小地主阶层,况且,无论什么事情,一泛滥就成灾。
结果,芝麻倒是丰收了,口粮却无以为继,商人们又有意无意的打压价钱,直接导致了烧饼爹破产。天启七年,河南,陕西等地气候不正常,比往年偏冷,更是给原本就风雨飘摇的一些小自耕农带来了致命打击,烧饼爹不过是无数被天灾人祸折腾破产的自耕农之一。
破产之后,还是得活着,所以,很多人投身为奴,更多的合家依靠特权阶层,失去了自己的耕地,当然,也不乏吃过大宅门苦头,或者心存希望的人们,袁云正是心存希望那种,哪怕是要卖女儿,也不愿意放弃自己那点可怜的薄田。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等到实在无法坚持的时候,才想起来换一种活法,谁也不傻,于是,他的地也变成了不值钱的东西,以至于最后两餐难以为继,不得不背井离乡......
丁一属于那种什么事情后悔一下之后就很快能麻醉自己,接受现实的那种人,他努力做个好人,但好人和肚子之间,选择填饱肚子,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明智的,所以,耍一些小手段,坑蒙拐骗,倒也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自己还有些外债没有还清,现在又多了烧饼一家四口,负担重啊,洁身自好......哦,似乎从来也没有想过当君子。
“烧饼,你说你家今年秋天的芝麻卖多少钱一石?”经过了几天的抗争,丁一终于适应了让小丫头帮着洗脚。
“本来种的时候说好的,七分银子一石,就是那天的范掌柜下乡鼓动俺们庄上种芝麻的,结果,最后三分银子都不肯出。”
“你们庄上现在芝麻还多么?”
“多,很多人巴望着能有去年的行情,宁肯饥一顿饱一顿硬等也不愿意便宜出手”。
“哦?少爷自己洗脚,你赶紧去叫你爹爹过来”。丁一心底微微一动。
朋友,尤其是有钱的朋友,就是拿来坑的,不知道为什么,庄老板和范掌柜这俩刚结交的新亲兄弟两张油光闪亮的脸在他脑海里变成了两枚硕大的金锞子。
听闻又有大买卖,黄仓,李进,牛勇自然勤快的狠,还真是用钱使唤人是最好使唤的,纵然这几天出奇的冷,尽管牛勇一再嘟囔大家都下乡受罪,丁一这厮为啥窝在家里风不吹,雪不淋的,还是在周捕头的催促下,上路往南乡而去。
就在黄仓,烧饼爹一行出门的时候,庄老板和范掌柜也商量着,打压的差不多了,南乡一带不少人家已经揭不开锅,稍微抬高一点点价钱,就会有大量的芝麻送过来,好应对年关这个油料需求很大的高峰期。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