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爷爷的病情,陆氏的难境,陆轻浅在A市停留的时间被无限地放长,不得已她向刘主任请了长假,提前透支未来不知多少年的假期的感觉是暗爽之中夹杂着淡淡的忧伤,毕竟中国有句老话——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的,而陆轻浅只感恩上苍还给她透支的机会。
陆老爷子自那日清醒过来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吵闹着要出院。陆轻浅以他若出院,她就带着拾光回Y市相要挟,陆老爷子没辙,只好妥协继续住医院。养怡弄孙的老年生活换个场景也是能上演的,老爷子的心态调整得不错。
某日傍晚老爷子想出去散散心,陆轻浅便喊来护工帮忙扶住老爷子坐进轮椅,而后推着他慢慢往花园里走去。这个花园倚近疗养院,许多住院的老人喜欢趁着早上或者傍晚来这边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陆轻浅推着陆老爷子,一路上遇上不少相熟的老人,笑着一一打过招呼,看着陆老爷子孩子们和人炫耀自己,陆轻浅真是哭笑不得。
夕阳未彻底下沉,陆轻浅推着老爷子走到一处阴影停下,静谧的环境正是祖孙俩聊天的绝佳背影。犹豫多日,陆老爷子终于说出心底的疑惑,“浅浅,你当初怎么就想不开要给那小子生孩子?”那小子指的自然是沈辰牟,陆老爷子对他的成见依然很深。其实,陆老爷子在得知孩子的父亲是沈辰牟时有那么一刹的意外,可是他看向孙女平静的目光又不觉突兀,私心里他是讨厌沈辰牟的,排除掉私心他是欣赏这个年轻人,只是他辜负了他的孙女,私心就占了上风
“爷爷你这样拾光得多伤心。”陆轻浅状似不满地替拾光申辩。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当初为何执意留下孩子,她和沈辰牟离婚后有的是机会舍弃那个孩子,开始新的生活,她都没有,大概潜意思里她对过去还是抱有念想,只不过……
陆老爷子面上讪讪,只要孙女是有意别开话题,他也没继续纠结,只是告诉了她自己的立场,“浅浅,无论如何,拾光都是我们陆家的孩子。”陆老爷子的潜台词是不能让沈家白捡个孙子回去,他孙女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怎么能轻而易举就让沈家尤其是沈辰牟占了便宜去,他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爷爷,我知道。”陆轻浅低垂着眉眼点头,因为她的缘故,陆老爷子对沈辰牟的芥蒂仍在,内心深处她是不希望如此的,可有时候世事总是那么难以让人顺遂。
“轻浅?”一道不确定又带着些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陆轻浅闻声回头,只见久日未曾谋面的顾之昔立在不远处,颀长的身形匿在夕阳的余辉里,陆轻浅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确定那人是顾之昔,“之昔?”
陆老爷子也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去,他不认得眼前这位叫“之昔”的年轻人,只是盯着他逐步走近而渐渐清晰的面庞觉得异常的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一般,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顾之昔俯身望了眼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岁月的风霜在他身上良好地体现,顾之昔的嘴角微微抿起,透着几不可见的嘲讽,他向老人问好。只一声问候,陆老爷子便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城府极深,他不由多看了两眼,敛下心绪回了声好,老爷子唤来护工推自己回房,留下那两人自己交流。
望着陆老爷子远去的背影,顾之昔勾着唇角微哂,是认出他来了么,速度比想象中快很多呢。陆轻浅不知其中的细节,只带着喜悦问顾之昔,“之昔,你怎么会来这里?”他乡遇老友,怎么着都算得上一出惊喜。
“来看朋友。”顾之昔并无隐瞒,“拾光呢?好久没见到他。”
“和我奶奶出去了,马上就回来,说起来小家伙挺想念你的。”
顾之昔了然地点点头,不晓得从何时起,两人的关系不再如过去热络,像是隔着一层薄纱,可见可触,不复之前的真实。陆轻浅想不透是她变了还是顾之昔变了,隐约觉得属于两人的友情情谊越来越淡。
“对了,我听说最近陆氏……咳……需要我帮忙吗?”顾之昔的目光真挚而深情望向她,黑色的眼眸澄澈而深邃。陆轻浅晃了晃神,“之昔……”陆氏的窘迫困境早已见诸报端,多的是避陆氏如蛇蝎之人,尽管陆盛没有逼迫他,陆轻浅知道早晚有一天她需要面对沈辰牟,哪怕她多么的不情愿。
“我有个朋友擅长股权并购这块,我可以帮你联系他看看。”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顾之昔意欲向陆轻浅介绍自己的朋友。
“之昔,我替陆氏谢谢你。”她不懂企业的经营,只能以这样谦卑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谢。
顾之昔的视线游离她的眼睛,落向远处,他同陆轻浅说,“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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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牟得知顾之昔介入陆氏的股权分立时,已是三天之后,这三天里,沈氏总部进行了人事大改动,原产品生产部的经理袁明被辞退,穆俨等相关负责人则受到不同程度的降级,尽管心有不甘,却没有谁敢驳回资本家的决定。人事处分之后,穆俨跟着沈辰牟回办公室,一向嬉闹惯了的穆俨难得表情严肃。
“阿俨,对不起,我……”作为上司,沈辰牟的行为无可厚非;作为兄弟,沈辰牟对穆俨是歉疚的。
“辰牟,我没事,倒是那个袁明你要当心,我也是近期才知道他是刘家那边的人,看样子当初他来沈氏早有预谋,沉寂这么多年现在才被发现,你说他们会不会正在进行什么阴谋?”穆俨向沈辰牟剖析了一番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却不理解刘家为何要与沈氏作对,分明是互不干扰的两个行业,如果非要说什么过节,就是他穆俨抢过人刘少爷的女朋友。天地良心,说抢真是委屈他穆俨了,分明是人家倒贴上来的,可能人刘少爷对那女朋友用情至深,才对他、对沈氏怀恨在心。
“是因为陆家。”沈辰牟替他解了疑惑,“刘家是陆远海妻子的娘家,陆远海那只老狐狸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因为刘家,他怕沈氏会对陆氏施以援手,提前向沈氏下了手,可是他怎么也不会猜到早就有人对陆氏伸出了橄榄枝,哼。”
“你说顾之昔吗?之前你不是派我打听顾之昔的底细,你猜我找到了什么?顾之昔和顾之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母亲还和陆世有过一段感情。”
沈辰牟讶然,陆世是陆轻浅的父亲,如果顾之随的母亲和他曾在一起过,再加之当年陆家人的反对,那么陆轻浅和顾之随……沈辰牟沉默着不再说话,他的手指微微弯曲敲在桌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他抬眸望向窗外,日头正盛,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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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牟从来都将自己归结为行动派,不出几个小时,他便站在陆远山的病房前,视线从眼前的VIP铭牌移到玻璃小窗上,记忆力的女人就在里头床边。像是感应般,陆轻浅略一抬头便看到了屋外的沈辰牟,身子稍稍一顿,那人已经推门而入。
见到沈辰牟进来,陆时遇倏然从沙发上站起,冷着声音质问,“沈辰牟,你来干什么?”前段时间沈辰牟对他的拒绝赫然在眼前,陆时遇又是个藏不住脾气的人,当即没给他好脸色看。对于陆时遇的质问,沈辰牟不甚在意,他本就不是为他而来,他此行为的不过一个人而已,目光对上陆轻浅的,后者却下意识避开。
陆轻浅不明白沈辰牟此行前来的目的,站在陆家人的立场上,她该不欢迎他的,可似乎也不是这样,不同于陆时遇的不友好,大伯陆盛显得热情多了,他招呼沈辰牟过去,沈辰牟笑着婉言谢绝,看着她的目光似笑非笑,陆轻浅眉毛微微拧起,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阿盛,你带时遇先出去。”不知何时,床榻上的陆老爷子早已转醒,他吩咐大儿子道。
陆时遇抗议十足叫嚣,“为什么要我出去,老头你不公平!”陆盛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不公平的又岂止他一个。
陆盛和陆时遇走后,屋内便只剩下沈辰牟和陆轻浅以及床榻上的陆老爷子,气氛有些诡谲,可陆轻浅却又莫有来的底气,大抵是陆老爷子在她身边。眼前的场景仿似八年之前,那时候也是这样,陆老爷子问她是不是铁了心要嫁给沈辰牟,如今场景互换变成老爷子问沈辰牟究竟为何帮陆氏。
沈辰牟唇角一勾,“拾光是我的儿子,轻浅是我的妻子,这个理由,够吗?”说罢他再次将目光对上陆轻浅的。这一次,陆轻浅没有回避,而是对着他的眼睛吐出几字,“我们已经离婚了。”已经离婚的人,有什么理由做她的丈夫。
陆轻浅语气里的刻意嘲讽他并不是没感觉到,只不过比起嘲讽,他更希望她看到自己的努力,“会复婚的。”像是他许给她的承诺,沈辰牟的声音里满是坚定和信心,似乎有朝一日,他和她真的会复婚一样。
陆轻浅扯了扯嘴角,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她仍相信爱情,只不过不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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