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的情形怎么样了?”赵氏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问道。
“纪姨娘的情形不大好,时而昏睡,时而清醒。听她的妹妹说,有时还会说些胡话。”孙婆子回禀道。
“要是林千总在辽城就好了,他的医术比徐大夫强多了。”赵氏叹息着。
“夫人何必为个姨娘发愁?好不好的都是她的命!能碰上您这般心善的主母,已是她天大的福气了。倒是大小姐那边,要多加注意了。”孙婆子说道。
“李氏对大小姐的心思,我不担心。入夜的时候,夏婆子带着银珠出门了,听说是前往观音庙为大小姐祈福去了。倒是这个纪氏,是老爷临走前亲自叮嘱过的,在我的照看下出了问题,说出去总是不好。明日请法师过来瞧瞧,如果一直不见好转,就让勇哥儿给他父亲去封家书,问问老爷的意思。”赵氏蹙眉说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如果府里弄出个丧事来,那才真叫晦气!”孙婆子气哼哼地说道。
“她要早投生,谁也拦不住。我现在是担心她的妹子,过年也十八了,虽然长得像朵花似的,但老爷并不喜欢。如果她的姐姐就这样去了,她该如何安置,还要问一问老爷的意思。还有纪氏的一双儿女,安哥被抱到东院,平姐儿还未有着落。本想让李氏养着,她又不乐意。总不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养孩子吧?”
赵氏每每想起丈夫的秘密,就有些胆战心惊。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丈夫会对纪姨娘网开一面,却不肯放过她的妹妹。难道是因为有了她的孩子在手,纪姨娘不敢轻举妄动,而她的妹妹却不愿安分守己,怕将来有一天闹将起来?还是自己的丈夫看上了纪姨娘一副娇娇怯怯的狐媚样?而对纪姨娘的妹妹不感兴趣?
石长青的意思是在纪姨娘生产后除掉她的妹妹。如果自己的丈夫派人动手,赵氏可以视而不见,但如今丈夫不在,自己又实在下不了手。如今纪姨娘这样,正合她的心意,但她的妹子却有些难办。几番衡量之下,还是决定写封家书。
“老奴倒有个法子,既能让夫人放心,老爷也不会怪罪。”孙婆子瞅了一眼房里的春桃,见春桃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才附在赵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倒是个现成的法子,”赵氏下床走到梳妆台边,从首饰盒的夹层里取出二百两银票,交给孙婆子,不忘叮嘱道:“按你说的去办,等一切妥当了,再给老爷去信。这件事务必要谨慎小心,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老奴就是那密封的坛子,夫人放心好了。”孙婆子立刻指天发誓道。
赵氏从首饰盒里又挑出一支银簪子,赏给了孙婆子,道:“今晚让春桃守夜,我累了,你歇着去吧。”
孙婆子乐颠颠地退了出去,春桃进来,放下床幔,熄灭墙上的烛火,只留桌上一支燃烛。然后小心地退到外间,和衣而卧地睡在软榻上。
赵氏一夜好眠,李氏等到三更天,夏婆子才兴冲冲地回来了。不仅在庙里为冬珠点了一盏长明灯,添了香油钱,还求回来两个平安符,一个是给冬珠的,一个是给李氏的。
李氏见了一脸倦容的夏婆子,微微动容地柔声说道:“回房歇着吧,改日让柳儿进府,也好给家里添些进项。”
“多谢夫人垂怜。”夏婆子感激涕零地叩了头,起身退了出去。
夏婆子是李瑾瑜的奶娘,当年李氏嫁进石府时,一起跟了过来。她的大儿子早夭,小儿子三岁时染了风寒,虽然后来好了,但落下了咳嗽的病根,夏天还好些,每到冬天就不能出门。因为身子骨不好,好人家的姑娘也不愿嫁给他,最后花钱到牙行买了一个孤女。女孩样貌平平,但胜在有把子力气。婚后七八年,里里外外一把手,还生下一双儿女。家里吃饭的嘴多了,花销就大了。
夏婆子的丈夫腿脚不好,求了李氏在石府看园子。她的小儿媳妇要照料孩子,冬天还要照顾丈夫,平日靠浆洗赚些零花钱。要不是夏婆子的月钱高,一家子的日子极其艰难。柳儿是夏婆子的大孙女,年纪比冬珠还小一岁。
夏婆子明白,李氏是有意拂照她小儿子一家,自然是心怀感激。
李氏凌晨方才睡下,一觉醒来已过了早膳时间。撩起床幔,招唤吉祥,如意笑盈盈地也跟了进来。不等李氏发问,便屈膝回禀道:“大小姐的烧已退了,早膳喝了半碗小米蛋奶粥,吃了两个水晶冬瓜饺。要不是众人拦着,这会儿大小姐只怕已到夫人眼前请安了。”
“你即刻去珠玉阁传话,让她卧床养着。等大好了,再来我这里请安。把夏妈妈去庙里求的平安符带过去,压在大小姐枕下。”李氏松了口气,心情也好起来。
吉祥服侍李氏梳洗,双喜传话回来,一同服侍李氏用膳。李氏草草用了几块双色豆糕,喝了一碗煨在炭炉上的青菜肉沫粥,便去珠玉阁探望。
“母亲,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冬珠扑到李氏身上,话语中带着几分哽咽。醒来听说了李氏为她诵经祈福,夏婆子和银珠深夜去观音庙为她点长明灯、求平安符的事,再瞧着身边人的一双双黑眼圈,心中不是一般的感动。
“还不盖好被子,好生躺着,仔细一会又着凉了。”李氏见冬珠衣着单薄,连声劝阻道。
冬珠乖乖地躺好,李氏为她盖好被子,转头吩咐道:“大小姐身子没好之前,不许走出卧房半步。谁敢挑唆大小姐,引着她出门玩耍,立刻撵出去。这次大小姐出门,明月跟着没有用心服侍,罚一个月的月钱,领二十板子。”
“母亲,我生病与明月没有关系。她受罚,我怎么安心?”冬珠伸出手臂,扯住了李氏的袖口,一脸的不忍心和不赞同。
李氏看着冬珠皱成一团的小脸,叹了口气,柔声劝道:“你要是不忍心,以后做事就要先掂量一番。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去不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做不得。明月能有今日的责罚,既是她没有劝谏之故,也是你的任性连累了她。当然,这一切都是勇哥儿的主意,他也是好心办坏事。如今他已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为你抄经祈福。快要过年了,一家子总要喜气洋洋的。你得快点好起来。”
听说连哥哥都被禁足了,冬珠再也不敢犯倔了,心里想的都是怎么补尝明月。
“我已允了夏妈妈的孙女柳儿进府,她比你小一岁。我打算让她跟着你,你也好多一个玩伴,如何?”李氏见冬珠安静下来,转而说起柳儿的事来。
冬珠感念养母对自己的悉心教导和百般关爱,自然对忠心于她的夏婆子另眼相看。加之老人家又连夜为自己跑到观音庙祈福,便痛快地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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