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婆子将众人的表情皆收入眼中,仰起头示威的看向顾婆子,脸上的褶皱都带着冷意,好似在问:“老婆子的话是不是让你感到意外?不管你多么的狗仗人势,但终究是个外人,还真以为能替李氏出主意做决定,干涉我夏家的家务事?”
顾婆子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先让你得意一会,收回视线别过头,随你插科打诨用尽心思,只要你心怀贪念,所有的心机都是枉然。夏老婆子,贪恋蒙蔽了你的双眼,你压根想不到,那被你瞧不在眼里正躺在炕上的孙女,已不是以前胆小柔弱的小女孩,她都替你谋划好了。现在只要李氏耳根子不软,不进你的套,老婆子我只管看戏。
看到顾婆子避开自己的目光,夏婆子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心里沾沾自喜,更是摆出婆婆的气势,居高临下看着李氏。
“丫头的病要治,可……夏婆子停了话,眼睛一直瞅着李氏看,可什么?老婆子偏偏吊吊你的胃口。
李氏心中着急,想开口问,又见一旁的顾奶奶给她使眼色,只张了张嘴,埋下了头。
夏婆子盯着两人的举动,恨顾老婆子偏偏与自己作对,瞅向王举人,见他看着自己,当下不好发火,只得继续说道:“自古都是百事孝为先,不能顾小不顾老,如果今日让二力媳妇做出只养小而不赡老的举动,老婆子我百年后如何像二力交代,而嫣儿那丫头即便是好了,以后都要遭受世人的白眼,有这样一个不赡养长辈的母亲,谁家敢娶,这不是害了她吗?”夏婆子越说越激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年轻人容易冲动,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任由她们胡闹。”
夏老婆子朝着顾老婆子冷冷一笑。夫家是无权支配女方的陪嫁,可一旦嫁为人媳便为人子,赡养夫家长辈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能耐就反驳吧!说我霸占财产,我有能力霸,可你除了眼馋还能干什么?
顾婆子毫不示弱,同样冷笑相对。原来你是在这等着我往里跳,要是以前,说不定真遂了你的愿,可现在嘛,偏偏让你失望了。
你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那个亲亲的大孙女不再是以前那个沉默寡言、胆小怕事只会躲在娘身后的孩子了吧?接下来你就会看到李氏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你揉捏不敢吭气只会流泪的小绵羊。母亲的力量是无穷的,她怎能容忍你一而再的伤害自己的孩子?你得意的早了一点。
两个老婆子打眼架,李氏垂目想着女儿交代的话。
女儿说婆婆心里只有银子,银子就是她的弱点,她的弱点就是自己的依仗,打蛇要打在七寸上,抓住她的弱点不放,不怕她不妥协。
自己示弱一分,对方气焰就涨一分,无论她说什么都要以不变应万变,坚持一个‘放人给铺,留人卖铺’的原则。
铺子不能痛痛快快给了她,过于轻易的得到就堵不住她的贪欲。既然如此,我还是按照嫣儿的安排说吧。
“娘,”李氏一改往昔在婆婆面前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的模样,政地有声的说道:“儿媳自问以前没做过只顾小不顾老的事,以后也不会做出只养小不养老的事。儿媳清楚记得,公公在分家的时候就说将村里的房子和地都给大房,而我们二房有我陪嫁来的铺子和院子,每年孝敬公婆三两银子的生活费,要是遇到长辈治病抓药,药钱由两房平摊。这么多年来,我们二房只有多给,从未少过一文。”李氏挺起腰板瞅着夏婆子:“即便公公走了,我们二房还是每年三两银子的孝敬,并没有因为少一人而少一文。现在嫣儿的爹走了,只要儿媳活一天,仍然是按照每年三两银子的标准孝敬您,这和儿媳卖铺救女没有任何冲突。”
李氏铿锵有力的一番话,屋里的五人听到耳里味道皆是不同。
王举人睁开眼瞅了瞅李氏,合上眼睛隐去了里面的一丝笑意,“要想人来救,必须要自救,只有自己争取,他人才能施与援手。”
顾奶奶露出欣慰的笑容,暗暗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总算是长大了。”
夏婆子直直盯着李氏的眼睛,她何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一双隐晦的眸子里全是怒意,“没人指点,这个扫把星说不出这番话来,看来是早有预谋,今天设了个套就为了让老婆子我往里跳。想跟老婆子斗,你还嫩了点。先将你稳住,等王举人走后,将你是卖是囚还不是老婆子说了算,看谁能救得了你?”
夏大力埋怨的看看老娘,瞅瞅宋氏,握紧了拳头:“要是按照我说的,将弟妹收到我房里,哪来现在的折腾?不行,今天晚上就占了她,铺子和人都是我的,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抢走。”
宋氏眼里喷着火,恨不得扑上去先扇几个大耳光,再掐住她的脖子,“你这个扫把星,平时看你不哼不哈,原来都是装的。”
夏婆子咳了两声,提醒儿子媳妇不要失态。目光瞟向王举人,见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李氏,心里添了几分忐忑,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是想以举人的身份压迫老婆子?
老婆子势弱,在你举人老爷面前怎能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你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现在答应李氏也无妨,等你一走还不是任由我处置。
“丫头的病确实是拖不得,吃了这么久的药都毫无起色,看来真的要到庙里求神拜佛才行。”夏老婆子的语气里多了一份长辈的关怀:“卖铺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咱们不能因为铺子的事误了丫头的病,就按你说的办,今儿你先带丫头到庙里祈福,盘铺子的事就让大力去张罗。咱们分两路行事,互不耽搁。”
“不,”李氏不假思索的拒绝。
“昨夜夫君给我托梦,说嫣儿上次伤了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虽然保住了小名,但是阴气入体破了命格,原本大富大贵的命变得多灾多难,现在不是克亲就是克己。而且以她目前的神魄是压不住财的,原本我的嫁妆就是留给她将来当嫁妆的,既然她压不住,还不如早早卖了铺子。”
夏婆子怒极而笑,指着李氏呵斥:“简直是一派胡言,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只不过是你病急乱投医,当不得真。”
当不成真?嫣儿说你信不信无所谓,张傻子家能因旺夫命来求取,又因克亲命来退婚,我们也能用克亲命来吓唬你,一家说了你不信,两家说了总能让你心里起波澜,这样目的也就达到了。
你现在的态度,嫣儿都给我分析过了,这些话我也练了很多遍,果然是派上了立场。
“娘,即便是儿媳病急乱投医,但是儿媳已无路可走,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离我而去?要是按夫君说的还救不活嫣儿,儿媳甘愿我们一家三口阴间团聚。”
“哼哼……”原本柔弱顺从在自己面前大气不敢吭的小儿媳,却当着外人的面三番五次违逆自己,夏婆子怒气冲天,不管不顾的吼道:“你是着了魔,别铺子还没卖出去,那个短命鬼就没了。”
李氏吃惊的瞪大眼睛,声音又高又厉:“娘,嫣儿可是你亲亲的孙女。”
“嘁”夏婆子别过脸去,露出漠视的神情。
此时此刻,李氏对婆婆和兄嫂三人原有的一点幻想完全消失殆尽,相处十五年,原以为双方之间多少存有一点亲情。可听听婆婆说出的话,看看兄嫂吃人的眼神,这哪是家人,即便是仇人也不过如此。
自己真是可悲可怜,到现在才醒悟,还没有女儿看的透彻。
罢了,女儿说的对,舍得舍得,先舍后得,既然你们对我们母女没有一丝亲情可言,我何必抓着没有的念想不放?以前的我确实是入了魔。
抛开一厢情愿的亲情,李氏瞬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最坏不过我们母女跑路,有什么害怕的?想到此,心里又多了几分自信,再不去管婆婆的脸色如何,自己直径站了起来。既然王举人肯来,就说明他愿意帮忙,能借外力,我何必唯唯诺诺。
对着王举人施了一礼,李氏诚恳道:“王伯,欣怡知道铺子不是一时半会能盘出去的,侄女打算将李氏杂货铺半卖半送,您老人脉广,请您看在和我爹的情分上帮侄女一把,替侄女搭个线。如果今日有人要,哪怕是七八十两银子,侄女也愿意转手。”
“七八十两?”王举人吃了一惊,“你家的杂货铺连货带房还不得三百两银子以上,你真舍得这么低的价就盘出去?”
“王伯,当前之急是为嫣儿筹措治病的费用,铺子是身外之物。”李氏斩钉截铁地说道:“侄女不能因一个死物而耽误了女儿的活路。”
“好好好”王举人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好一个身外之物,就冲着你这份赤诚的爱子之心,王伯都要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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