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虞大犹说：“你跟闻管事是什么关系？”
皂衣伙计悲伤地说：“他是我的远房表叔，幸亏他让我到这儿混口饭吃，要不然在家乡不是饿死也是吸食烟土而死。我的八字不好，命苦，才过了两年安稳日子，表叔又死了，这地方待不住了，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虞大犹说：“你对闻管事了解多少，为何他不在，你就待不下去？”
皂衣伙计说：“表叔原本是个盐贩子，目光短浅，赚了几个钱就得瑟起来，结交了一个姓林的朋友，跟着他把赌场、烟馆、**跑了个遍，没几年就把家产败个精光。表叔的外号‘闻一腿’就是这么得来的，意思是他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姓林，要到哪全由姓林的说了算。
姓林的见表叔已经没有油水，就另起炉灶，投靠别人，谋得掌管天福客栈的差事。天福客栈分山上山下二处，姓林的人手不够，就把表叔找来专门管理山下门面，他自己在山上黄龙洞。听说姓林的东家很厉害，表叔当上客栈管事是以一家老少的性命作抵押。今天客栈出了事，他只有用自己的死才能换回家人的命！”
虞大犹说：“闻管事知道抢来的女人就在黄龙洞？”
皂衣伙计说：“这个小的不知道。黄龙洞的事表叔从不让我们伙计过问，外来客人中有要去黄龙洞的，都由表叔亲自送去。前不久来了姓陈的新知县，过往客人对陈大人众**赞，禁烟令让寿源百姓扬眉吐气，还说寿源县必定会有大戏上演。表叔从此心神不宁。有一回表叔偷偷对小的说，姓林的在黄龙洞做的事太缺德，伤天害理，早晩有一天会出事，衙门公差上门之时，便是他的归天之日。如今客栈果然出事，表叔也死了，小的还留在此地干什么？”
虞大犹说：“朝廷派陈大人来寿源县禁烟土，为的是大清国运和百姓健康。倘若闵管事涉及烟土情事，不过是受到惩治，化钱消灾而已，并无性命之虞。莫非他也与女人失踪案有关联？”
皂衣伙计说：“小的不知道。”
宝山人听说天福客栈还有一处黄龙洞，个个面露喜色，似乎看到了希望，神情十分活跃。
这当儿，卫元吉带了大队人马进了客栈，原来都是邝氏武馆的人，除了胡君一和五名徒弟留守武馆外，邝敏之、杨三鼎、汪徳彪、王时中、胡绍林以及二十五名男女徒弟全都到齐了！他们按计划应在林子里休息，因天福客栈情况有变，梁灵运就让他们来客栈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晚上的行动。
虞大犹让皂衣伙计把伙计和住店客人全都聚在一起训话。
虞大犹对大家说：“本官奉知县大人之命査禁烟土，凡有烟土及烟签、烟枪等均应主动上交，本官既往不究。倘若由衙门搜到，则按禁烟令处罚！今晚所有人员一律不准外出，原地等候。主动配合者可确保平安无事，若有违抗，勿怪本官言之不预。”
一声令下，衙役们便挨个房间搜寻烟土、烟具。伙计和住客个个心惊肉跳，生怕惹祸上身，全都规规矩矩配合搜查。不到一个时辰，搜查顺利完毕。
虞大犹命衙役刘六把搜来的烟具、烟土集中一起登记封包，然后让伙计们照常安排客人们吃晚饭。
趁这空档，梁灵运换上官服，把虞大犹、卫元吉、邝敏之、杨三鼎、汪德彪、王时中、胡绍林等人召集一起，商议行动细节，在原计划基础上加一条“宝山人大闹黄龙洞”。虞大犹等人齐赞“大妙”，不仅是人多势大，更是师出有名，査烟、找人一举两得！
当梁灵运以陈士元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引来了一片惊叹声。尤其是十名寻女的宝山人更是惊喜交集，有寿源知县陈大人亲自出马替他们找人，今晩父女、兄妹相会的希望更大了。
到了酉时，陈士元命刘六等十名衙役看住伙计和住客，在今晚禁烟行动结束前不准他们离开。然后率领衙役、武馆、宝山三路人马共计五六十人，浩浩荡荡向黄龙洞进发。
在昏黑的夜色中，五六十支灯笼火把在福山林间蜿蜒移动忽隐忽现，这情景被黄龙洞守卫人员望见，以为今晩又来了大生意，急忙进洞向林老板禀告。
林老板心中生疑：闵管事向来胆小谨慎，没有主见，更不敢自作主张。倘若当真是大批客人来访，必定会亲自上山报告，哪怕行前放个冲天炮也行。可是今天闵管事并无半点预兆，突然放任大队人马上山是何道理？莫非出了事？
林老板走到洞口往山下看去，见灯笼火把望不到头，心中一凛，对守门的栗伙计说：你到东边躲起来，若发现这儿有变，立刻发出红色冲天炮，请求城里派人支援。林老板又对伍伙计说：倘若不是闻管事带来的人一个都不准放进来！我再叫几个人来守门。
林老板急匆匆返回洞中，调了五个伙计出去加强守卫。然后便来到门上画有一头大象的房间，轻轻敲了三下。门开了，林老板闪身进去。里面床上躺着抽烟的正是寿源县丞袁木松，对面帮他装**烟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
袁木松十分诧异。“林兄气急败坏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林老板说：“今晩似乎苗头不对，怕要出事。袁大人留点神，万一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赶快带着菊儿姑娘从后山洞出去，切记！”
林老板说完就退出房间，快步走到门上画有狮子图形的房间，敲门进去后，对搂着光溜溜女人调笑的主簿刘德才说：“外面风声紧，万一发现情况不妙，尤其是示警锣声响起，刘大人赶快带着逢春姑娘溜走，一刻也不要等！”
刘德才呵呵大笑。“林老板紧张兮兮地被陈士元吓破了胆，听到风就是雨！本大人都不怕，你怕什么？放心，天大的事有本大人顶着！”
林老板又走进画有老虎的房间，对巡检张崇信说：“张大人撤走时一定要带上秀秀姑娘！”
张崇信破口大骂：“哪个小子不想活了，敢到泰山头上动土，老子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林老板又分别到豹、狼、熊、鹰、燕、仙鹤、鸳鸯等十多个贵宾包间通知，要他们耳朵灵一点、手脚快一点，随机应变，一有动静便赶快从便道溜之大吉。
天福客栈的真正老板是葛擎天，除了和林老板单线联系的蒙面客外，没人知道。林老板没见过蒙面客的真面目，天福客栈和黄龙洞的一切规矩、联系方法、应急措施都是蒙面客定下的。能有资格进贵宾包间专享烟土和艳福的人也是由蒙面客发了通知，林老板才敢接待。
蒙面客说得清楚明白：贵宾的命比林老板值钱，言外之意无需多说。林老板和闵管事同等待遇：天福客栈、黄龙洞若有闪失，等着他的唯有一条道：死！所不同的是林老板光棍一条，没有牵挂，倘若不愿死，还可以走另一条道：逃过追杀，浪迹天涯。
林老板对他的处境看得很清楚，他干的是犯禁的危险活，特别是姓陈的知县来到寿源后，摆足架势，要干一番禁烟大事，到处张贴禁烟令，把烟馆都关了，谁都不敢在风头上跟衙门对着干。烟土自然还是要吸，都从明里改成暗里了。
从此，林老板就把给自己留后路作为头等大事，银子赚得再多，命没了也是白搭！当然银子也是必不可少，有了银子，走遍天下都不怕。他把银子都换成银票，放在贴身衣袋，随时可以拍拍屁股抬腿就走！
林老板知会贵宾之后，心中踏实许多，贵宾包间通往后山的通道也是他的逃生之路。至于十五个大统间的烟客们，林老板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大统间的出路只有一个，正大门。万一真的有事，大统间的烟客首当其冲，或许还可以利用他们来抵档一阵！
这时候，伍看守匆匆跑进来向林老板报告，外面来了大队人马，由知县大人亲自带队，说是有宝山人状告天福客栈强抢民女，要进来搜查。林老板心里一个“格登”：出大事了！他忙对伍伙计说，我去拖住他们，你赶快敲锣示警！
林老板故意慢吞吞地走出去，见到陈知县的人马团团围在洞外，十个壮汉持读不断齐声呐喊“还我女儿，还我女儿！”与此同时，三发红色冲天炮凌空而起。林老板心中高兴，栗伙计真机灵，及时把求援信号发出去了！
林老板对陈士元拱手作揖：“陈大人光临寒舍，蓬荜增辉。小民姓林，是这儿管事的。”
陈士元说：“本县接到百姓告状，称天福客栈绑架宝山村五名女子，现被囚禁在黄龙洞中。此事关系重大，本县不得不亲自前来勘査。”
林老板恭恭敬敬说：“天福客栈历来安分守己，本本分分做生意，岂敢做有违大清律法的事，想必是有人弄错了！”
陈士元说：“是不是弄错，进去勘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林老板说：“恕不从命，小民作不了主。天福客栈老板马上就到，请陈大人稍等片刻。”
陈士元冷笑：“笑话！本县执行公务，还须得到你们老板同意？让开！”
十个宝山人再次呐喊助威：“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林老板见势头不对，好汉不吃眼前亏，便向旁边退了几步，让出一条通道来。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